怡鸢踉跄着,用尽最后力气站稳那具摇摇欲坠的身体。
染血的指尖死死抠进心口的衣料,仿佛要按住那颗被无形之手捏得寸寸龟裂的心脏。
她倔强地仰起头,泪水在眼眶中凝成寒星,悬而未坠。
声音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带着琴弦崩断前的凄厉颤音:
“夫君……”
她向前一步,脚下冰晶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如同她神魂皲裂的哀鸣。
“你真不认阿鸢了么?连再看我一眼……都不肯了吗?”
许渊银冠下的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
——胸腔里那股翻涌的尖锐刺痛,陌生而汹涌,绝非万年寂冷神心该有的涟漪。
这感觉如同冰封的海面下,有火山强行苏醒,灼痛他的神格。
(凌归…你这蝼蚁般的执念,竟敢污染本尊神心?!)
一股被亵渎的怒意与更深的不适交织。
他广袖猛地一挥,罡风如实质的冰刃,带着割裂时空的决绝,瞬间斩断两人之间那根摇摇欲坠的线!
“本尊之言,不喜重复。”
他目光扫过她苍白染血的脸,淡漠如碾碎一片无关紧要的落雪。
“天玟琴、伏魔珠乃神界圣物,岂容妖族玷污?物归原主,你——”
他话音微顿,将那个冰冷的“滚”字碾碎在齿间,化作更刺骨的驱逐:
“退下吧。”
赤羽弓的神力在她血脉中灼烧、咆哮!
可那双曾为凤弥燃尽九天烽火的神瞳,此刻倒映的,只有一个狼狈不堪的“妖影”。
(不是她…绝不能在此刻相认!)
强行压下神魂深处撕裂般的悸动,许渊的神威愈发凛冽,如万古寒渊降临。
“许渊!你混账——!”
淮恒的怒吼如惊雷炸响!
妖力如怒海狂涛,他飞身接住被神威震飞的怡鸢。
银发狂舞,护住怀中几近破碎的身影。
许渊的视线掠过他,如看顽石:
“区区妖皇,也配直呼神讳?”
怡鸢在淮恒怀中挣扎站稳,不顾嘴角鲜血,死死盯着许渊,眼中燃着不服输的火焰,语气带着讥讽和摇摇欲坠的期盼:
“你说你不是他?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她不信,那个会拥她入怀、对她展露温柔的凌归,就这样彻底蒸发!
许渊的目光如冰锥刺向她,带着神只俯瞰蝼蚁的漠然。
“本尊说过,”
声音是亘古不化的玄冰,“本尊乃神界战神,四神之一,许渊神尊。”
怡鸢的心,随着这宣告沉入深渊。
她在心底咀嚼这名号,每个字都像毒针扎得她体无完肤。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腥甜,孤注一掷地、卑微祈求:
“本君不管你是谁!我只想知道,凌归……他在哪里?”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火苗。
许渊的心神,因这名字再次恍惚。
他厌恶这种被牵制的无力感!
更深的冰寒覆盖悸动,他冷声宣判:
“他,已经死了!”
‘死,了’——
二字如九天玄雷,劈得怡鸢眼前一黑,身形剧晃,全靠淮恒支撑。
凭什么!
凭什么他一归来,她深爱的夫君就要被宣告死亡?!
“死了?”
怡鸢声音破碎,却带着不肯认命的执拗,“修仙之人死后,魂魄犹存!请神尊将凌归的魂魄……还给我。”
她停顿,用尽力气承诺:“只要您归还,我怡鸢立誓……永世不再纠缠您半分!”
她在心中嘶吼:百年、千年、万载!
她都等!
许渊看着这执拗的女子,心底烦躁更甚。
声音如极北寒风,碾碎她最后幻想:
“凌归不过是本尊历劫时神力所化的一道分魂,消散回归,乃天道因果。”
他的目光锐利如冰锥,仿佛要将她刺穿,“而林沐风……”
语气带着对那段被抹去经历的厌弃,“不过是历劫中的错误插曲。如今本尊功成归来。这世上……”
每字都如重锤,敲打她脆弱的神经,“本无林沐风,更无凌归!只有许渊!”
他压下因她绝望眼神而起的那丝波澜,将情绪深埋冰渊,发出最后通牒:
“本尊不管‘怡鸢妖君’你与他们有何纠葛!若再纠缠,休怪本尊——不客气!”
怡鸢如遭雷击,彻底僵立,灵魂冻结。
淮恒怒火中烧,即使知有隐情,亦觉太过狠绝!
想要她死心,何至于如此抹杀一切?
更何况……她不仅仅是怡鸢!
她是凤弥!
临昭绝不信许渊未察觉那本源气息!
“许,渊!”
淮恒声音嘶哑,“你明知她是……”
几乎要冲口而出那个名字!
“淮恒!”
许渊冰冷的声音如寒流打断,目光穿透空间,直刺他灵魂深处,“记住你如今的身份!”
是警告,是提醒,更是隔绝。
淮恒的心沉入冰窟!
他果然早认出了临昭!
“为什么!”
淮恒(临昭)以旧日身份发出悲愤的质问。
“有些事,不该管的,别管。”
许渊声音冷硬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他不再多言,猛地转身!
天蓝袍袖卷起万顷寒潮!
神威如海啸轰然扩散!
战场上所有仙兵妖众,如潮水般跪伏,瑟瑟发抖!
连皓颜天帝都脸色煞白,垂首屏息!
“此战,止。”
三字如天宪垂落,蕴含冻结时空的伟力!
千里战场硝烟瞬间冰封!
天地死寂,只剩刺骨严寒!
皓颜躬身:“谨遵师叔法旨!”
神光收敛,如潮退去。
云台只余呼啸的、带着神性寒意的风,刮过每个跪伏者的脸颊。
——
云端暗处·扭曲的痴迷
慕湘几乎抚掌笑出声,声音扭曲快意:“看见没?那贱婢像野狗一样被神尊扔出去了!”
她痴迷贪婪地望着神光消失处,指尖缠绕发丝,脸上病态嫣红,“既然占了凌归的身子……这副身躯,连同里面的一切……都该是我的!”
一旁魔王纪舒猛地甩开她揪扯披风的手,猩红魔瞳讥诮又忌惮:“蠢货。收起妄想。许渊是你能染指的?”
他睨着慕湘扭曲的脸,字字如毒针:
“那是曾一枪荡平魔渊、让万魔哀嚎的神界杀星——你,”
他轻蔑勾唇,“连给他铺路的资格都没有。”
慕湘却昂头如激怒毒蛇,眼底燃着疯狂火焰:“那又如何?只要神魂还在……”
她神经质地低笑,掌心一枚散发不祥血光、如活物蠕动的诡异符咒隐没虚空,
“忘掉的记忆……我自有千万种法子…让他重新记住!刻骨铭心!”
——
怡鸢轻轻推开淮恒的手。
她踉跄着,如失魂的游魂,走向许渊消失处——那片被神威冻结的虚空。
寒风卷起她染血的衣袂,单薄身影在冰封战场上渺小如尘。
她缓缓弯腰,近乎虔诚地,从冰屑中拾起一块边缘锋利的小冰晶碎片。
冰晶剔透,却带着一丝极淡的玄色纹路——是凌归那件她亲手缝补过的黑袍,被神威碾碎后,留存于世的最后痕迹。
淮恒看着她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背影,喉间艰涩:“阿鸢…他已是许渊…不再是凌归了…”
“我知道。”
怡鸢声音很轻,却清晰。
她紧紧攥住掌心冰晶,任由锋利边缘割破皮肉。
温热血珠涌出,顺指缝滴落,砸在霜地,绽开朵朵刺目凄艳的红梅。
她忽然抬头,泪痕在风中冻结成冰。
望向那遥不可及的神界,嘴角扯出一个惨烈而决绝的弧度,如同对天地宣告:
“可我的夫君…凌归…他总应该…回家。”
无论“家”在何方,无论代价几何,她都要带他回去。
这是她仅存的、支撑她走下去的执念。
喜欢与卿相见亦如初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与卿相见亦如初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