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副主管那笔来源暧昧的款项,如同滴入静水的一滴墨,迅速在名为“龙吟系统”的透明缸体中扩散、晕染,勾勒出无形的轮廓。这异常的资金流动,没能逃过一张正全天候扫描城市金融脉络的精密滤网。
在网域巡捕总部那间灯火通明、却安静得只有设备低鸣的指挥中心内,最高负责人“獬豸”正凝视着主屏幕上高亮显示的王浩财务异常报告。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穿透数据表象,直指其下隐藏的联系。
“长官,目标王浩的账户在特定时间点,有一笔与张澈自杀前收到的、模式高度相似的款项流入,来源同样是经过多层伪装的空壳公司。”一名数据分析员报告道,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獬豸的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控制面板上轻点,调出了王浩的完整档案、实时位置、通讯记录乃至其家庭成员的背景信息。无数数据流在屏幕上交织,勾勒出王浩生活的全息投影。
“张澈之后,是王浩……”獬豸低声自语,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这不是孤立的腐败案。这是链条,而那个‘幽灵’,正在沿着这条链条向上攀爬。”
他口中的“幽灵”,自然是指那个让张澈社会性死亡、并最终走向绝路的黑客——林劫。獬豸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技术高超、动机成谜的对手,绝不会放过王浩这个明显的下一环。
“这是一个机会,”獬豸的思维如同最精密的处理器般运转,“‘幽灵’在狩猎,但他每一次出手,也会留下自己的气味和足迹。王浩,可以成为我们最好的诱饵。”
命令被迅速、清晰地下达,带着冰冷的效率:
“第一,对王浩及其直系亲属实施全方位、最高等级的电子监控。他的所有通讯设备——手机、家庭座机、个人电脑、乃至他儿子的平板电脑——植入最高级别的监听和键盘记录程序,但要保持绝对静默,不能让他有任何察觉。”
“第二,在其住所、私人车辆、以及办公室内外,增派隐蔽的高清摄像头和音频采集器。我要看到他每一刻的表情,听到他每一次不安的呼吸。”
“第三,全面监控其网络活动。他访问的任何网站、发送的任何邮件、甚至在社交媒体的每一次停留,都要实时记录分析。”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獬豸的目光扫过技术团队,“利用‘先知’算法,基于张澈事件中‘幽灵’的行为模式,建立预测模型。分析王浩的数据,预判‘幽灵’最可能从哪个角度、以何种方式发起首次接触或攻击。我们要在他动手之前,就布下口袋。”
整个网域巡捕的机器高效地开动起来。技术精英们像织网的蜘蛛,悄无声息地将王浩的生活笼罩在一张无形的电子监视网下。外勤人员则化身城市的影子,在王浩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他的世界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
王浩的宅邸,那座位于市中产社区的智能公寓,此刻在獬豸的监控屏幕上,变成了一个透明的模型。每一个房间的布局,每一件联网设备的状态,甚至王浩夫妻夜间的低声交谈、其子游戏时发出的欢呼,都清晰可辨。
然而,一天,两天……时间悄然流逝。监控屏幕上的王浩,除了因内部审计而显得焦虑不安、频繁与妻子发生口角外,并没有任何异常。那个预期的“幽灵”,似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迟迟没有现身。
指挥中心里,一些年轻的巡捕开始流露出些许焦躁。长时间的紧绷等待最是消耗心神。
獬豸却依旧稳如磐石。他站在巨大的监控墙前,目光扫过每一个分屏,语气平淡却带着强大的压迫感:“耐心。猎手需要耐心,猎人更需要。‘幽灵’比我们想象的更谨慎,但他一定有必须对王浩下手的理由。仇恨?还是王浩掌握着他需要的信息?无论是什么,他一定会来。提高警惕,任何微小的异常都不能放过。”
他似乎是在对下属说,更像是在对自己强调。他深知,对手是一个能轻易绕过多重防火墙、将张澈这样的系统内人员逼入绝境的高手。与这样的对手博弈,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他回想起张澈案中那些被清理得近乎完美的痕迹,那种老练和冷酷,绝非普通黑客所能为。这个“幽灵”对系统运作规则极为了解,甚至可能……有内应?獬豸的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寒意。如果真是那样,问题就远比单纯的内部腐败严重得多。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监控系统捕捉到了第一个微弱的信号波动。并非直接针对王浩,而是一个针对王浩所在小区局部网络节点的、极其隐蔽的端口扫描,手法高明,瞬间即逝,几乎被当作普通的网络噪音过滤掉。
但“先知”算法捕捉到了这丝异常,并将其与行为模型库进行了比对,匹配度达到了78%。
“目标出现征兆。”系统发出冰冷的提示音。
指挥中心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员各就各位,目光紧紧锁定屏幕。
獬豸的嘴角微微绷紧。他知道,陷阱已经触动,狩猎,终于开始了。而他和那个看不见的“幽灵”,究竟谁是猎人,谁是猎物,答案即将揭晓。
他拿起内部通讯器,声音低沉而稳定:“各单元注意,‘访客’可能已抵达外围。按预定方案A执行,没有我的命令,严禁任何打草惊蛇的行动。我要活的。”
网,已经撒下。现在,只需要等待那条狡猾的大鱼,自己游进网中央。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藏身于信号混乱的锈带边缘废弃工厂中的林劫,刚刚结束了一次高风险的数据探针。他擦去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看着屏幕上那个被标记为“中等风险”的扫描结果。
王浩家所在区域的网络防护等级,比他预想的要高。并非坚不可摧,但那种严密的、带有主动防御意味的布置,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不像是普通民用网络该有的样子,反倒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入口。
林劫的直觉,那双在无数次网络攻防和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正在向他发出尖锐的警报。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熟悉的危险味道,就像当年在“龙穹”时,差点落入那个针对内部调查的陷阱一样。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仇恨的火焰在胸腔里燃烧,催促着他立刻撕开王浩的防线,拿到证据,为妹妹讨回下一个公道。但理智告诉他,冲动是魔鬼,尤其是在面对一个可能张网以待的对手时。
“獬豸……”林劫默念着这个代号。他从暗网零碎的信息和“墨影”沈易偶尔的提及中,知道这个网域巡捕的负责人绝非等闲之辈。如果张澈的死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他绝不会坐视自己攻击下一个目标。
这是一个阴谋。对方算准了他会来找王浩,所以干脆以王浩为饵,布下重兵等他自投罗网。
林劫走到窗边,锈带区特有的、混合着金属锈蚀和化学污染的空气涌入鼻腔。远处,瀛海市核心区的霓虹灯依旧璀璨,像一座无法触及的虚假天堂。妹妹林雪的笑容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刺骨的疼痛和更加坚定的决心。
他不能退。每拖延一秒,妹妹沉冤得雪的希望就渺茫一分,那个隐藏在系统深处的巨大阴谋就可能多覆盖一寸土地。王浩是关键的一环,他必须突破。
但如何突破?强攻等于送死。他需要一种新的策略,一种不对称的攻击方式。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屏幕,落在那些看似无懈可击的监控节点上。
也许,陷阱本身,也可以成为武器?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计划雏形,开始在他脑中逐渐成型。他需要更详细的情报,需要找到一个既能触碰王浩,又能试探甚至利用这个陷阱的方法。
他转身回到操作台,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不再是试图直接攻击,而是开始全面搜集王浩家周边所有的公共基础设施数据——交通信号灯系统、区域电网负载、民用无人机航线、甚至附近基站的通讯日志……
他在寻找一个点,一个能让整个精密陷阱失衡的、微小的杠杆支点。
第五卷第二十五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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