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府前,死寂。
时间仿佛被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彻底撕碎,又在刺鼻的硝烟味中黏合起来。
风中,只剩下伤兵微弱的呻吟和战马濒死的悲鸣。
幸存的明军士卒,一个个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塑木雕,呆滞地看着前方。
那里,曾经是平坦坚实的官道。
现在,却多了一个如同被天外陨石砸出的、深不见底的恐怖坑洞。
坑洞的周围,是一片泼墨般的血色地狱。
碎裂的甲胄,折断的兵刃,模糊的血肉,混杂着泥土与碎石,构成了一幅让百战老兵都会当场呕吐的画面。
他们引以为傲的军阵,在那一枚小小的铁球面前,甚至连纸糊的都算不上。
那名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参将,此刻正瘫软在地上,身下一片骚臭的湿热。
他双目圆睁,瞳孔涣散,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他看到了什么?
妖术?
神罚?
不,他看到了那尊黑洞洞的炮口,像一只冷漠的、俯瞰众生的魔神之眼。
他终于明白,代王朱衡那句平静的话语,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威胁,而是宣判。
朱衡没有再看他一眼,仿佛碾死一只蚂蚁般,不值得投入半分关注。
他的目光,越过崩溃的军阵,遥遥望向远处那座雄伟的太原城墙。
“安营。”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王五立刻会意,指挥着卫队不紧不慢地后退了数百步,就在那千余溃兵的注视下,开始安营扎寨。
动作娴熟,有条不紊。
生火,烧水,仿佛不是在与一省之尊对峙,而是在进行一场寻常的野外拉练。
这份从容,这份闲庭信步,比任何声色俱厉的威胁,都更让人感到一种发自骨髓的寒意。
他们……他们根本没把太原府的兵力放在眼里!
“跑啊——!”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彻底点燃了所有溃兵心中恐惧的引线。
“是妖法!是妖法!”
“快跑!离那个怪物远一点!”
千余人的军阵,在没有受到任何追击的情况下,轰然溃散。
士兵们丢盔弃甲,连滚带爬地朝着太原城的方向疯狂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那名瘫软的参将,也被亲兵架起来,如同拖着一条死狗,狼狈不堪地逃向城门。
……
太原府,布政使衙门。
张承运正端着一杯上好的君山银针,嘴角挂着一丝智珠在握的冷笑。
在他看来,代王朱衡带着区区两百人前来,就是自投罗网。
只要自己的心腹参将将其拦下,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将这支“叛军”就地正法。
到时候,代王的工坊,秘密,财富,都将是他的囊中之物。
“大人!大人!不好了!!”
一声凄厉的惨叫,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张承运眉头一皱,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话音未落,书房的门被猛地撞开。
那名心腹参将,浑身是血,盔甲歪斜,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一把抱住张承运的大腿。
“大人!妖……妖物啊!”
“什么妖物?”张承运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炮!一尊……一尊山一样大的巨炮!”参将语无伦次,脸上满是无法消退的恐惧,“只一炮……就一炮啊!王将军和他手下的一百多号兄弟……全没了!变成肉泥了啊!!”
“轰!”
张承运只觉得脑中一声炸响,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跌得粉碎。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一炮……数百步之外……一个三米多深的大坑……碎石把前排的人都打成了筛子……”参将已经彻底崩溃,只是在机械地重复着那地狱般的景象。
衙门内的师爷和一众幕僚,听得是面面相觑,脸色煞白。
一炮之威,至于斯?
这怎么可能!
大明最精锐的神机营,所用的将军炮,也绝无此等威力!
张承运猛地推开参将,冲到院子里,朝着城门的方向望去。
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仿佛能闻到那股从五里之外飘来的,带着硫磺与鲜血味道的死亡气息。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不是愤怒,而是源于生命最深处的,对未知与死亡的纯粹恐惧。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招惹的,根本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落魄藩王。
而是一头……披着人皮的史前凶兽!
“关……快!关闭所有城门!全城戒严!”
张承运发出了嘶哑的吼声。
“弓箭手!火铳手上城墙!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整个太原府,瞬间被一股恐慌的阴云所笼罩。
沉重的城门在刺耳的“吱嘎”声中缓缓关闭,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城墙之上,无数士兵手忙脚乱地准备着滚石擂木,金汁火油。
然而,当他们从垛口向下望去时,却看到那支小小的军队,只是在远处安静地扎营,甚至升起了袅袅的炊烟。
他们不动。
他们只是在那里。
这份沉默的压迫,让城墙上所有士兵都感到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夜幕,缓缓降临。
对于张承运来说,这是他一生中最漫长,也最煎熬的一夜。
他将衙门里所有护卫都调集了起来,刀出鞘,箭上弦,将整个布政使衙门围得水泄不通。
但他知道,这些都没用。
在那尊能轰出天坑的巨炮面前,这些血肉之躯,连螳臂当车都算不上。
他想过求援,可最近的卫所离此地也有百里之遥,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也想过向朝廷上奏,弹劾代王谋反。
可朱衡打的旗号是“前来拜见”,并未攻城,自己手下的人却先去拦路挑衅。这一炮,甚至可以被解释为“受惊之后的自卫还击”。
在没有撕破脸皮之前,这更像是一场地方大员和藩王之间的武装对峙。
谁先动手,谁就理亏。
而朱衡,已经用那一炮,将“动手”的权力,牢牢攥在了自己手里。
“咚……咚……咚……”
更夫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敲在张承运的心脏上。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
“大人……城……城外……代王派人送信来了!”
张承运一把夺过那封信。
信上没有抬头,没有落款,甚至连一个称谓都没有。
只有一行墨迹淋漓,力透纸背的大字。
“明晨日出,开门迎驾。”
“否则,此炮,将落于总督府上。”
“噗通。”
张承运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太师椅上。
他看着信上的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门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他的眉心。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在他决定用“阳谋”去逼迫朱衡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手里握着一张足以掀翻整个牌桌的王炸。
一夜无话。
当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耀在太原城巍峨的城楼上时。
“嘎吱——”
沉重得仿佛承载着一省尊严的城门,在一片死寂之中,缓缓地,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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