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颚帮」那几道如同实质的恶意目光，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在林薇身上。她能感觉到，只要她一起身离开这个相对安全的角落，等待她的绝不会是友好的告别。
酒馆里其他的人，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或明或暗地关注着这边的动向。在这里，弱肉强食是唯一的法则，没人会为一个陌生新人出头。
林薇大脑飞速运转。硬闯？她对自己的身手有一定信心，但面对数个穷凶极恶、很可能经过身体改造的暴徒，胜算渺茫。示弱求饶？那只会让她和她身上可能存在的“好东西”被啃得渣都不剩。
她想起顾夜沉的叮嘱，想起锈骨冰冷的目光。在这里，必须展现出“价值”或“危险”。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缩回袖中，紧紧握住那把骨质短匕，另一只手则悄悄握住了那块“信标”残片。她没有试图从正门离开，那里太开阔，容易被堵截。她的目光扫过酒馆嘈杂的环境，最终落在了吧台后方，那个通往内部、被厚重油污帘子遮挡的通道。
那是老烟斗的地盘，未经允许闯入无疑会触怒这个地头蛇，但或许……能制造混乱？
就在她心念电转，准备冒险一搏时，酒馆那扇齿轮大门再次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外面铅灰色的天光，走了进来。
是锈骨！
他依旧穿着那身破烂的护甲，脸上戴着金属面具，手中提着那把造型奇特的弩箭。他的出现，让原本喧闹的酒馆瞬间安静了几分。显然，在这里，锈骨是一个让人忌惮的存在。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扫描仪，迅速扫过全场，然后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的林薇身上，以及……那几个正蠢蠢欲动的“铁颚帮”成员身上。
锈骨没有立刻走向林薇，而是径直来到吧台，将一小块闪烁着微弱能量光泽的、像是某种动力核心碎片的东西扔在台面上。
「换十标准份的‘基础润滑剂’，和‘铁颚’那帮杂碎最近的动向。」他的声音嘶哑而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老烟斗看了一眼那块碎片，又瞥了一眼锈骨，嘿嘿笑了两声，熟练地将碎片收走，然后压低声音：「润滑剂没问题。铁颚帮嘛……他们老大‘碎钢’最近好像对西北边‘旧数据堆栈’很感兴趣，派了不少人手过去，据说和‘清扫者’撞上了，损失不小。剩下的，都在这里盯着肥羊呢。」他意有所指地瞟了林薇的方向一眼。
锈骨点了点头，拿起老烟斗推过来的几个小罐子，这才转身，看似随意地朝着林薇所在的角落走去。
他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连那几名“铁颚帮”的成员，眼神中也露出了明显的忌惮和犹豫，凶狠的气势不由得弱了几分。
锈骨走到林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具后的目光看不出情绪。
「拿到想要的了？」他嘶哑地问。
林薇心中松了口气，知道锈骨的出现暂时镇住了场子。她站起身，微微点头：「拿到了部分。」
「那就走。」锈骨言简意赅，转身就向门口走去，仿佛林薇只是他顺路捎带的物品。
林薇立刻跟上，紧贴在锈骨身侧。她能感觉到身后那几道来自“铁颚帮”的目光依旧不甘心地盯着，但终究没人敢在锈骨明确表态（尽管他什么都没说）的情况下动手。
两人一前一后，畅通无阻地走出了齿轮酒馆那压抑的入口。
外面的空气虽然依旧污浊，却让林薇感到一阵莫名的清新。她跟在锈骨身后，保持着警惕，快速穿行在废墟之间。
直到离开了酒馆足够远的距离，确认没有尾巴跟上来，锈骨才放缓了脚步。
「愚蠢。」他头也不回，嘶哑地评价道，「在酒馆暴露有价值的‘零件’，等于告诉所有的鬣狗你身上有肉。」
林薇没有反驳，她知道这次确实冒险了。「我需要信息和试探，这是最快的方法。」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知道你会来。」
锈骨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具后的眼睛锐利地盯着她：「你怎么知道？」
「你给的信标残片，」林薇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除了干扰，内部还有微弱的定位回传功能，虽然范围不大，但足够你判断我是否进入了酒馆以及大致位置。你既然投资了我们，就不会轻易让我们死在第一次外出，尤其是在我们刚证明了一点‘价值’之后。」
这是她和顾夜沉共同分析得出的结论。锈骨这种在归墟生存已久的“老零件”，绝不会把宝完全压在陌生人的自觉上。那信标残片，既是护身符，也是拴着线的鱼钩。
锈骨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类似金属摩擦的低笑。
「那个躺着的……脑子不错。你，胆子也不小。」他算是默认了林薇的猜测。「打听到什么？」
林薇将老烟斗提供的关于“清扫者”在西北边“旧数据堆栈”活动，以及“铁颚帮”在“破碎回廊”可能发现了蓝色晶体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旧数据堆栈’……」锈骨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变得凝重，「那里是早期废弃数据库的物理备份残骸区，结构复杂，能量乱流多，‘清扫者’频繁出现在那里，肯定不是好事。」
「至于‘破碎回廊’……」他冷哼一声，「铁颚帮那群只知道蛮干的蠢货，就算真找到了什么，也多半保不住，反而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他看向林薇：「蓝色晶体……你们很需要？」
「可能对修复他的伤，或者……理解这个地方的规则有帮助。」林薇没有完全透露顾夜沉的猜测。
锈骨若有所思。片刻后，他嘶哑地开口：「‘铁颚帮’这次在酒馆丢了面子，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不敢直接动我，但肯定会盯着你们落单的机会。」
「所以？」林薇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所以，在你们能自己应付这些鬣狗之前，最好别单独行动。」锈骨说道，「另外，关于蓝色晶体……我确实知道一点线索。不在‘破碎回廊’，那地方太浅，出不了真正的好东西。在更深处，一个叫‘静滞庭院’的地方，据说那里残留着一些……未被完全‘消化’的、来自高权限世界的碎片。」
静滞庭院？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那里有什么危险？」林薇问。
「不知道。」锈骨回答得很干脆，「去过的人很少能回来，回来的也大多疯了，或者……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据说那里的时间、空间规则都是混乱的。」
一个比灰潮和清扫者更加未知、更加诡异的险地。
「我们需要准备。」林薇沉声道。顾夜沉的伤势需要时间恢复，他们也需要积累更多的资源和信息，提升在这个世界的生存能力。
「当然。」锈骨指了指林薇，又指了指自己据点方向，「你们提供脑子和可能的技术，我提供武力、经验和部分资源。合作，才能在这里活得久一点，也才有可能……去碰一碰那些真正有价值的‘垃圾’。」
这算是正式提出了结盟的意向，虽然这种结盟建立在赤裸裸的利益和生存需求之上。
林薇看着锈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点了点头。
「合作。」
没有击掌为盟，没有热血誓言，只有在这片残酷废土之上，两个（或者说三个）被主系统抛弃的“错误”，为了生存与前路，达成的冰冷而现实的契约。
猎杀与博弈，才刚刚开始。而他们的第一个共同目标，就是那个藏于“静滞庭院”深处的、可能改变现状的蓝色晶体，以及……应对即将到来的、“铁颚帮”的报复。
回到据点，林薇将酒馆的经历和与锈骨的对话详细告知了顾夜沉。
顾夜沉靠在床头，听完后，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却锐利如刀锋的笑意。
「静滞庭院……规则混乱之地……有意思。」他低声道，「看来，我们找到下一个‘副本’的入口了。」
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属于“夜皇”的、挑战规则、撕裂囚笼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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