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二十年的初雪，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纷纷扬扬地覆盖了铁门关内外，暂时凝固了西域的肃杀之气。关墙之上，覆盖着一层薄冰的“星火水泥”呈现出一种冷硬的灰白色。墙外，新布设的、带着尖锐倒刺的铁丝网在雪地中蜿蜒，如同潜伏的钢铁荆棘。更远处的雪原下，则埋藏着格物院紧急送来的、改进后的压发式“铁蒺藜雷”。
韩擒虎站在关楼里，望着这片被冰雪覆盖的死亡地带，心中稍安。塞尔柱的游骑在入冬后活动明显减少，持续的骚扰终于告一段落。利用这段宝贵的喘息时间，他加紧整训部队，熟悉新装备，并派出了更多精锐斥候，冒着风雪向西渗透，试图摸清塞尔柱主力冬季的驻扎地和动向。
来自建康的指令依旧通过时断时续的电报传来，林默肯定了韩擒虎的防御策略，并告知，科学院派出的“战情分析小组”已抵达张掖，正分析此前缴获的塞尔柱“火罐”残片，并研究其骑兵战术特点，以期找到克制之法。
战争，似乎进入了一个相对平静的相持阶段。帝国的西线，凭借技术优势和坚固工事，暂时铸成了一道看似牢不可破的铁壁。
然而，在这铁壁之后，帝国的内部，一股不易察觉的暗流，却随着《帝国反垄断暂行条例》和《工坊管理与劳工保障初步章程》（草案）的颁布，开始悄然涌动。
条例和章程的初衷是好的，旨在遏制资本无序扩张，保障底层工匠和劳工的基本权益，维护帝国的稳定根基。但在具体执行和利益再分配的过程中，却不可避免地触动了某些势力的奶酪。
江南几家依靠垄断丝织原料和销售渠道而起家的大型商社，其背后股东不乏与朝中某些官员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江南士绅残余。他们明面上不敢对抗太师府的法令，暗地里却开始串联，通过其在朝中的代言人，以“挫伤工商积极性”、“与民争利”等理由，对条例的具体条款进行非议和拖延。
更棘手的是官营工坊的问题。一些历史悠久、但管理僵化的官营矿场和工坊，其主事者多是凭借资历上位的旧式官僚，他们对新颁布的“劳工保障”章程阳奉阴违，克扣工钱、延长工时、忽视安全生产的现象依然存在。当审计署的官员前去调查时，往往遭遇软抵抗，甚至被当地官府以“维持稳定”为由搪塞过去。
改革的阻力，比预想的更加顽固和隐蔽。它们像是一张无形的网，缠绕在帝国新兴的肌体上，阻碍着血液的畅通。
这些情况，通过暗影卫和审计署的秘密渠道，陆续汇总到林默的案头。他看着那些报告，脸上并无怒色，只有一种洞悉世情的冷静。他深知，任何触及利益的改革，都不可能一帆风顺。
“告诉内阁和审计署，”林默对侯三吩咐道，“条例与章程，必须推行。但对于那些确有困难、需要时间调整的工坊商社，可给予一定的缓冲期和指导。而对于阳奉阴违、阻挠新政、尤其是罔顾人命的官员和商社主事……抓几个典型，从严从重处置，以儆效尤。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脖子硬，还是帝国的法度硬！”
他要用铁腕，为帝国的内部革新扫清障碍。帝国的强大，绝不能建立在压榨与不公之上。
也就在林默着手梳理内部暗流的同时，科学院“新能源与史前文明综合研究项目”组，在严格限制下对“星辉素”的研究，取得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理论突破。一位年轻的数学物理学者，在试图建立“星辉素”能量释放的数学模型时，发现其能量跃迁方程，与他们对“地脉”能量波动监测数据的某种频谱分析，存在着惊人的、高度吻合的数学对应关系！
这似乎意味着，“星辉素”这种生物能量，与“地脉”那种地质能量，在本质上，可能源于同一种未知的、更加基础的宇宙法则或能量形式！
这个发现，虽然目前还停留在纯理论层面，无法带来任何实际应用，却仿佛在“星辉素”与“地脉”这两个独立的谜题之间，架起了一座理论的桥梁。它让林默更加确信，那个消逝的文明，其科技树很可能建立在对这种未知基础能量的深刻理解和应用之上。
危险，与机遇，再次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西线的铁壁暂时挡住了外敌，内部的暗流考验着帝国的治理智慧，而科学的探索，则悄然指向了更加深邃、也更加危险的未知领域。帝国的二十年代，就在这铁壁、暗流与科学低语的交织中，缓缓拉开了序幕。林默知道，他面临的，是一个远比战场更加复杂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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