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在厅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陈东和祭酒的心上。
“我要的效果,是让一个庄稼汉听了,会攥紧拳头,抄起锄头也想去跟金人拼命!”
“是让一个老太太听了,会哭着把家里最后一个儿子送上战场!”
“是热血沸腾!”
李云龙的手猛地一挥,指着那章程,“而不是像你们写的这些东西,让人听了只想打瞌睡,昏昏欲睡!”
他拿起朱笔,在那份章程上大刀阔斧地划了起来,将那些过于文雅的词句一一勾掉,换上更直接、更具有煽动性的字眼。
“还有,多派人下去,去乡下,去市集,去茶馆酒肆,跟那些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坐在一起,听听他们到底在愁什么,在怕什么,又在盼着什么!”
“这叫对症下药!”
一番话说完,他将笔丢在桌上,重新坐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厅内的气氛这才稍稍缓和。
陈东和祭酒早已是满头大汗,背心都湿透了。
李云龙的目光落在陈东身上,语气恢复了平淡:“章程拿回去,按我说的改。”
“另外……”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手指在名册上“秦桧”那个名字上点了点,“你转告这个秦桧,让他准备一下,明天我要亲自见见他。”
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眼神里闪过一丝探究的意味。
“我倒要看看,这个在史书上‘臭名昭着’的秦会之,到底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
得到李云龙的批示,陈东从陛下府邸出来时,后背的冷汗被夜风一吹,只觉得一阵冰凉。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份被朱笔批改得面目全非的章程,李云龙的每一句话,都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心里。
“去讲故事……让庄稼汉攥紧拳头……让老太太送儿子上战场……”
这些话语,粗粝,却带着一种让他这个读书人感到陌生的、撼动人心的力量。
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了衙署,先是派人去寻了秦桧,只简短地转告了一句:“陛下明日要见你,好生准备。”
说完便不再多看秦桧那张瞬间亮起来的脸,转身走进了那间被临时辟为宣传司公房的大堂。
堂内,几个同僚属官正围着炭盆,低声议论着什么,见陈东进来,都停了口,脸上带着几分探寻和不安。
陈东将那份卷轴往桌上“啪”的一放,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跳。
“诸位,都别坐着了。”
陈东的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沙哑和决断,“陛下已经示下,我们之前做的,都是纸上谈兵的空话。”
“从现在起,全都得改。”
他深吸一口气,环视着众人困惑的脸庞,将李云龙的话用自己的方式揉碎了,再讲给他们听:“咱们写的那些‘晓之以理’,城里的百姓有几个识字?”
“乡下的农夫又有谁能听懂?”
“陛下的意思是,咱们得说人话,说那些引车卖浆者都听得懂、都爱听的人话。”
“不说教化,说故事。”
陈东拿起一支笔,指着一位擅长丹青的画师,“王主簿,你画的仕女图和山水画固然精妙,但现在,我要你画的,是战场上肠穿肚烂还抱着金兵不松手的袍泽弟兄,是家园被毁、抱着孩子尸首痛哭的母亲。”
“不要画得太精细,要让那股子恨意和血性,能从纸上扑出来!”
他又转向一位文采斐然的编修:“刘编修,别再引经据典了。”
“把那些战报,改成歌谣,要像街头孩童唱的童谣一样,朗朗上口。”
“什么‘金狗凶,金狗残,杀我同胞占我田’,怎么粗鄙怎么来,怎么上口怎么编!”
整个宣传司的成员们,听着陈东这番几乎是颠覆了他们数十年所学的言论,一个个目瞪口呆。
但看着陈东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他身后那仿佛看不见的、来自李云龙的巨大压力,众人只好压下满腹的惊疑,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全新的工作中。
一时间,公房里不再是悠闲的品茶论道,而是充满了纸张的摩擦声、压抑的争论声和墨水的气味,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几日后,京城的街头巷尾,悄然出现了新的景象。
以往追逐打闹的孩童们,嘴里换了新的歌谣:“岳家军,打得好,一枪挑个金老饕!”
“韩将军,是好汉,水师吓得金人窜!”
那声音稚嫩,却带着一种被刻意引导的仇恨与力量,在胡同里回荡。
布告栏前,不再是无人问津的朝廷邸报,而是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识字的人指着旁边新贴的巨幅图画,大声地为周围的文盲解说着。
画师们遵从了陈东的要求,画风粗犷,冲击力极强。
一幅画上,禁军将士在城头浴血,刀刃砍进了脖子,鲜血喷涌,他的脸上却不是痛苦,而是狰狞的怒吼。
另一幅画上,村庄在燃烧,金兵狞笑着将妇人拖走,地上躺着白发苍苍的老者。
围观的百姓们,有的汉子看得青筋暴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有的妇人则捂着嘴,眼泪无声地滑落,眼中不再是麻木,而是燃起了火苗。
然而,这种“新奇玩意儿”也像一根刺,扎进了另一些人的眼睛里。
一日,陈东在茶楼采风,恰好撞见了几位昔日的同窗。
为首的一位老儒生,姓钱,一见他便重重地哼了一声,将茶杯顿在桌上。
“陈大人,如今可真是‘春风得意’啊。”
钱儒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把京城搞得乌烟瘴气,满街都是粗鄙不堪的俚语烂调,这就是你如今的‘正业’?”
“真是斯文扫地!”
另一人也附和道:“是啊,希亮(陈东的字),我等读书人,当以圣贤文章匡扶社稷,你却与那些说书卖唱的为伍,实在是有辱风骨。”
陈东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来自士大夫阶层的压力和鄙夷。
他端起茶杯,平静地吹了吹浮叶,脑海中却响起了李云龙那震耳欲聋的咆哮:“比你坐在太学里空谈误国,要有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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