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之险，在于峰回路转处总有断崖，云雾缭绕间暗藏深谷。
慕容雪沿着山道上行，腰间佩剑随着步伐轻晃，映着晨光泛出冷冽的光。
沈文卿跟在她身后，手里攥着张揉皱的纸条，上面是铁面判官留下的线索——“华山玉女峰，藏有玄影阁联络密信”。
“慕容姑娘，你看这山路，陡得能掉下魂去。”沈文卿喘着气，青布衫已被汗水浸透，“咱们歇会儿吧，我这双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慕容雪停下脚步，望向远处云雾中的玉女峰。
峰顶隐约有剑光闪烁，还夹杂着呼喝之声，像是有人在比剑。
她皱了皱眉：“前面有人，去看看。”
两人绕过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平整的青石坪上，二十多个华山弟子正分成两派对峙。
一派穿青布道袍，剑穗系着红绸；一派穿灰布道袍，剑穗系着黑绸。
坪边立着块石碑，刻着“思过崖”三个大字。
“是华山派！”沈文卿低呼，“红绸是气宗，黑绸是剑宗。
听说两派为了争夺掌门之位，每年都要比剑。”
慕容雪的目光落在场中。
气宗为首的是个白须老道，使的剑招沉稳厚重，正是华山派的“紫霞功”路数。
剑宗为首的是个中年道士，身形瘦高，剑法凌厉，剑风呼啸间带着股狠劲。
“岳师兄，你这气宗的功夫，练到头发白了也不过如此。”
剑宗道士一剑挑开对方的剑，剑尖直指老道咽喉，“今日这掌门之位，该让给我们剑宗了！”
“封不二，你休要猖狂！”
白须老道退开半步，双掌一合，掌心泛起淡紫色，“气宗讲究以气御剑，岂是你们这些只重招式的莽夫能懂的？”
两人说着又斗在一处，剑光交织，看得人眼花缭乱。
周围的道士们也分成几处厮杀，一时间青石坪上剑气纵横，喊杀声震得崖边的碎石簌簌往下掉。
慕容雪本不想多管闲事，目光却被场边一个灰袍道士吸引。
那道士约莫四十岁年纪，左手断了小指，使剑时总爱先抬右腿，再以左腿为轴旋转半圈。
这步法诡异刁钻，竟和十年前那个杀了她娘的黑衣人一模一样！
她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
当年火光冲天，她躲在衣柜里，透过缝隙看得真切！
那人杀了娘后，就是用这招“旋身斩”劈碎了爹的书桌，书桌上摆着的，正是那本《天工秘录》的残卷！
“沈文卿，你看那个断了小指的道士。”慕容雪的声音发颤，“他的步法……”
沈文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皱起：“他的步法好怪，不像是华山派的‘混元步’，倒像是……像是玄影阁的‘鬼影迷踪’！
我在黑沙镇见过玄影阁的人用过！”
话音刚落，那断指道士一剑刺穿了个气宗弟子的胸膛，嘴角勾起抹阴鸷的笑。
这笑容，和慕容雪记忆里那个黑衣人的笑容重叠在一起，让她瞬间红了眼。
“是他……真的是他……”她抽出宝剑，转身就要冲过去。
沈文卿一把拉住她：“别冲动！这里这么多人，你根本近不了身！”
“让开！”慕容雪甩开他的手，眼睛里只有那个断指道士：“十年了，我找了他十年！”
就在这时，场中形势突变。
白须老道被封不二一剑划伤左臂，气宗弟子们顿时慌了阵脚。
断指道士趁机发难，剑招越发狠辣，转眼又伤了两人。
“封师弟，快取他狗命！”断指道士大喊着，一剑刺向白须老道的后心。
慕容雪再也忍不住，足尖一点，像片雪花般掠出，宝剑精准地撞上断指道士的剑身。
只听“叮”的一声，道士的剑被震开半尺，虎口发麻。
“谁？”断指道士回头，看到慕容雪，眼中闪过丝诧异，随即变成狠厉，“哪来的野丫头，敢管华山派的闲事？”
“我不是来管闲事的。”慕容雪的宝剑直指他的咽喉，“我是来讨债的。”
“讨债？”断指道士大笑，“老子杀的人多了，哪记得欠过谁的债？”
“十年前，慕容山庄，你杀了我娘。”慕容雪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左手的小指，就是被我爹的书房门夹断的，对不对？”
断指道士的脸色瞬间变了，握着剑的手微微发抖：“你是……慕容家的丫头？”
“正是。”慕容雪的宝剑又近了寸，“说！玄影阁为什么要屠我满门？《天工秘录》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不知道！”断指道士突然大吼一声，剑招变得疯狂，“当年我只是奉命行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这一吼，场中的打斗都停了下来。
封不二和白须老道都看向这边，脸上满是疑惑。
“这丫头是谁？怎么认识皇甫嵩？”封不二问。
白须老道皱眉：“皇甫嵩是三年前投入我气宗的，说是家遭横祸才来投师，难道他还有别的身份？”
慕容雪没心思听他们议论，宝剑如影随形，招招都逼向皇甫嵩的要害。
她的剑法本就狠辣，此刻带着十年的恨意，更是凌厉得吓人，竟逼得皇甫嵩连连后退。
“丫头，别逼我！”皇甫嵩被逼到崖边，身后就是万丈深渊，“我若死了，你永远也别想知道真相！”
“我杀了你，再去找玄影阁问！”慕容雪的宝剑直刺他心口。
就在这时，皇甫嵩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令牌，往空中一抛。
令牌炸开一团黑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等烟雾散去，崖边已没了皇甫嵩的身影，只有棵被斩断的松树悠悠往下坠。
“他跑了！”沈文卿急道。
慕容雪望着深不见底的山谷，牙齿咬得咯咯响。
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报仇了！
“姑娘，你认识皇甫嵩？”白须老道走过来，拱手问道，“他真是玄影阁的人？”
慕容雪收起宝剑，冷冷道：“他是不是玄影阁的人，道长心里难道没数？”
她刚才分明看到，皇甫嵩的剑穗里藏着个玄影阁的狼头标记，和七煞门的记号如出一辙。
这两派，根本就是一伙的！
白须老道的脸色变了变，没再说话。
封不二却冷笑：“岳师兄，看来你气宗里藏的老鼠，可比我们剑宗多啊。”
“你胡说！”白须老道怒道，两人又要争执。
“别吵了。”慕容雪打断他们，“皇甫嵩跑不远，他身上有伤，肯定躲在附近。”
她看向思过崖深处，那里有个黑漆漆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着，“他多半在那儿。”
封不二和白须老道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清理门户总是要紧的。
“搜！”随着封不二一声令下，两派道士立刻散开，往山洞方向搜去。
慕容雪和沈文卿跟在后面，沈文卿拉了拉她的衣袖：
“那山洞看着邪门，会不会有机关？”
“有机关也得去。”慕容雪摸出怀里的半块玉佩，月光石般的玉面上，莲纹仿佛在隐隐发烫，“我有种感觉，这里藏着的，不止是皇甫嵩。”
山洞里很暗，弥漫着股霉味。
道士们举着火把，照亮了洞壁上的刻痕。
竟是些精妙的剑招图谱，有些招式凌厉如狂风，有些却柔和如流水，不像是华山派的路数。
“这是……失传的五岳剑派剑招！”白须老道惊呼，“传说思过崖藏着前辈高人的遗迹，竟是真的！”
就在众人惊叹时，洞深处突然传来声惨叫。
一个道士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胸口插着柄剑，正是皇甫嵩的佩剑！
“他……他被人杀了……”道士说完就断了气。
众人冲到洞底，只见皇甫嵩倒在地上，心口插着支铁箭，箭羽上刻着玄影阁的标记——是自己人杀的！
慕容雪蹲下身，翻了翻皇甫嵩的衣袖，找到张揉烂的纸条，上面写着：“玉女峰石缝，取密信后，速回黑风城。”
“密信在玉女峰！”她站起身，目光望向洞外云雾缭绕的峰顶，“我们走。”
沈文卿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华山的云雾，比黑沙镇的黄沙还要让人看不透。
而那些藏在云雾里的秘密，正像一张张网，慢慢向他们收紧。
封不二和白须老道看着地上的尸体和洞壁的剑招，面面相觑。
这场比剑，到头来竟成了一场清理内奸的闹剧。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闹剧背后，还藏着多少更可怕的阴谋。
山风穿过洞口，带着股寒意。
慕容雪抬头望向玉女峰，握紧了手中的宝剑。
不管前路有多少陷阱，她都要走下去。
为了爹娘的仇，为了慕容家的真相，也为了那些藏在残卷里的秘密。
她的江湖路，才刚刚走到最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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