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转瞬即逝,凌云窟入口处的空气凝滞如铁。
武林同盟各派弟子齐聚,刀剑映着晨光,寒芒直透衣甲,连崖间呼啸的风都似被刃气割得细碎。
各派弟子屏息按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锁着幽深洞窟——那漆黑洞口像择人而噬的兽口,藏着未知的杀机。
沈文卿与上官紫芸站在武当派弟子身侧,目光焦灼地扫视四周,衣袂被崖风卷起。
沈文卿攥着铜钱来回走,目光不断地审视四周,急切寻觅着某人踪迹。
上官紫芸轻按在他的腕间,沉声道:“放心,小雪定会来。”
她已然从武当弟子口中获悉慕容雪尚在人世,心中激荡之情难以自抑。
墨鹰玄铁刀斜挎腰间,黑袍下肩胛伤口隐隐作痛!
前日遭天门伏击,箭毒木的毒液还未清透。
若非少林无色禅师率僧众驰援,他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可当听到“慕容雪尚存”的消息时,他哪里还顾得伤势未愈?
只草草裹了伤口,提刀便往凌云窟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见她,立刻见到她。
“天门妖人定然潜伏在侧。”无色禅师禅杖顿地,声如洪钟,“诸位切莫分散……”
话音还悬在半空,崖顶突然传来“哗啦啦”的巨响——无数浸过油的枯柴如瀑布般滚落,带着刺鼻的油味砸向人群!
紧接着,数十支火把如流星般从崖壁后飞出,“轰”的一声撞进柴堆,烈焰瞬间腾空而起,橘红色火舌舔着空气,转眼便织成一道火墙,霎时将众人困在火海之中。
热浪扑面而来,不少弟子的须发都被烤得发卷。
“东方石在此!”狂笑声自崖壁洞窟传来,带着说不出的嚣张。
一道赤影自窟中踏火而出,双腿翻飞间风火相随,正是天门玉衡堂主东方石。
他落地时旋身一扫,右腿如巨斧开山,带着焚灼的劲风直扫向丐帮弟子。
三名丐帮弟子来不及闪避,只听“咔嚓”几声脆响,胸骨当场塌陷,鲜血喷溅在火墙上,瞬间被灼成青烟,人也软倒在火中。
“降龙神腿……果真是你!”无色禅师目眦欲裂,禅杖重重顿地,地面竟裂开数道细纹。
十年前拜月山庄惨案的画面猛地撞进脑海:
他随伯父在庄上做客,亲眼见伯父被这腿法踏碎颅骨,脑浆混着鲜血溅在他衣襟上,那温热的触感至今难忘。
旧恨新仇在胸中翻涌,他纵身跃起,袈裟在空中展开如垂天之云,般若禅掌凝聚起金芒,挟着风雷之势拍向东方石:“今日便为我伯父报仇!”
掌风与腿劲在半空相撞,“嘭”的一声气浪炸开,火墙的火苗被震得倒卷回去,连周遭的石子都被气劲掀得飞起。
二人倏合乍分,东方石腿法如狂风暴雨,每记皆带焚灼之气。
无色禅师掌势沉雄,金芒流转间逼退烈焰三尺。
五十回合过去,胜负未分,火势却越烧越旺。
青烟熏得人睁不开眼,不少弟子已被热浪灼得后退,阵型渐渐有些散乱。
“快退后!”清冽女声破空而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慕容雪自树巅飞掠而下——她早在半个时辰前抵达,见天门设伏便隐于树梢,待火势失控才出手。
紫薇剑尚未出鞘,她双掌已氤氲红白二气,天池阴阳手运转到极致!
慕容雪旋身冲向火墙,左掌阳劲如烈阳熔金,拍向烈焰时竟逼得火舌往后缩。
右掌阴劲似寒潭凝冰,所过之处,灼热空气瞬间降温,“嗤嗤”声中腾起白雾。
武当弟子趁机用湿布扑灭火苗,很快清理出一片安全战场。
东方石见火势被破,狞笑一声:“小丫头找死!”
他弃了无色禅师,纵身扑向慕容雪。
双腿连环踢出,腿风撕裂空气,带着焚灼之气直逼她心口。
这一脚若是踢中,怕是要当场碎了她的心脉!
慕容雪不闪不避,手腕一翻,紫薇剑“铿然”出鞘,淡紫剑光如霜雪般亮起,瞬间压过了火墙的橘红,连周遭的热浪都似被剑光冻住。
“天剑四式·焚天!”她低喝一声,剑尖颤如灵蛇,看似缓慢,实则快到极致,倏忽间便点向东方石足踝的“昆仑”“太白”二穴。
这两穴若是被点中,腿劲便会瞬间滞涩,任人宰割!
剑腿相击,火星四溅,东方石只觉足踝一麻,腿劲瞬间滞涩。
他惊怒交加,忽从腰后抽出一支铜管,管口喷出腥臭的黑油——这是天门秘制的“烈火油”,遇火即爆,沾着便甩不掉。
烈焰如毒龙般噬向慕容雪面门,周遭温度骤升,连她鬓边发丝都微微卷曲。
千钧一发之际,慕容雪剑势陡然变幻:剑尖先挑,将铜管往上引;再削,割断油管;又引,让黑油尽数泼向东方石身前的火堆;最后一带,火星顺着油迹倒卷而去。
“咔嚓!”铜管被火星引燃,机关当场爆裂,黑油溅得东方石满身都是。
他惊得暴退三丈,慌忙伸手拍灭身上的火星,可还是晚了——袖口已被燎去半截,露出的手臂上满是红肿的油泡,疼得他额头冷汗直冒。
“好剑法!”武当清风忍不住喝彩,手中长剑也随之轻颤。
沈文卿激动得攥紧上官紫芸衣袖:“雪姐何时练就这般厉害的剑法?”
上官紫芸亦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只盯着慕容雪的身影,眼中满是狂喜。
墨鹰怔怔望着剑光中翩若惊鸿的身姿,掌心因用力握拳,伤口渗出血迹都浑然不觉。
他从未见过如此耀眼的她。
东方石见形势不利,旋即吹动骨哨。
隐匿于暗处的天门弟子如潮水般迅速退入凌云窟深处,连尸体都来不及带走。
“三日后,必取尔等狗命!”厉啸在洞窟中回荡,渐渐消散。
硝烟暂歇,慕容雪还剑归鞘,转身迎上故人的目光。
上官紫芸率先冲过来,紧紧抱住她:“这一个月你究竟去了何处?我和文卿、墨大哥找得好苦!”
慕容雪轻拍她背脊,简略道出坠崖奇遇:
崖底石台得剑魔秘籍,药泉(本有解植物毒素之效,熬膏时又加了手札记载的解毒草药)修炼天池阴阳手,斩杀巨蟒获紫薇剑……
众人听得心潮起伏,闻得蛇胆增功时,沈文卿忍不住抚掌赞道:“雪姐得此机缘,实乃幸事。”
无色禅师在旁,也不禁慨叹:“此乃天意,助我等对抗天门。”
墨鹰忽然踉跄上前,喉结滚动数次,才哑声道:“你没事,就好。”
他指尖微抬,似想触碰她的衣角,又猛地缩回——肩伤的鲜血已浸透黑袍,怕弄脏她的衣衫。
“你受伤了?”慕容雪蹙眉,不等他反应,伸手扯开他的黑袍。
墨鹰浑身一僵,却没躲开——他竟舍不得打断她的动作。
见伤口泛着黑紫,她脸色骤变:“箭毒木之毒!为何不早说?”
慕容雪当即并指,快如闪电般点住他心脉周遭大穴,又从怀中取出药泉凝膏。
这是她用崖底药泉熬制的,解百毒极有效。
墨鹰僵立在原地,耳根红得像烙铁,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沈文卿凑过来,笑嘻嘻地打趣:“雪姐你可不知道,墨大哥这一个月,他天天抱着雪姐你的听雪剑絮叨,说什么……‘找到雪儿,就去买江南最甜的桂花糕’……”
话未说完,手腕便被墨鹰反手扣住。
墨鹰指力收了三分——他虽恼沈文卿口无遮拦,却舍不得真伤他。
“嗷!疼疼疼!”沈文卿龇牙咧嘴,“我说的是实话啊!”
慕容雪闻言,指尖微颤,药膏险些从掌心滑落。
她抬眼望向墨鹰,见他头埋得更低,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一个月来,她心境何尝不是如此?
葛然,人群中不知谁哄笑一声:“墨侠客原来藏着这般心思!”
墨鹰猛地松开沈文卿,劈手夺过药罐:“我自己来!”
可动作太急,扯动了肩伤,他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
慕容雪轻叹一声:“坐下。”
她重新拿过药罐,替他包扎时,力道放得极柔,生怕弄疼他。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哨箭的尖啸声!
无色禅师脸色一沉,沉声示警:“天门主力到了!各派结阵迎敌!”
慕容雪倏然起身,紫薇剑出鞘,淡紫剑光直指凌云窟幽深的洞口:“新仇旧怨,今日该一并了结了!”
剑光漫过她的侧脸,下颌线旁一道极浅的淡粉痕迹若隐若现。
那是坠崖时留下的印记,此刻在晨光中与剑辉相融,反倒成了她不肯认输的勋章,透着股凌厉的决绝。
墨鹰也站起身,玄铁刀横斩身前,与她背脊相抵。
温热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他终于低声道:“回来便好!此生,绝不会再让你遇险。”
慕容雪剑尖微凝,狂风裹挟着沙砾,猛烈地撞击在岩壁上,沙沙作响,仿佛骤雨倾盆。
她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坚定:“好。”
慕容雪手中紫薇剑一抖,旋即划出一道半弧护住他伤侧!
洞外乌云密布,如墨的云层沉沉压在天际。
第一滴雨沉重地砸在滚烫的岩壁上,瞬间蒸腾出白雾。
雨雾模糊了凌云窟的洞口,却映得紫薇剑的淡紫光更亮,仿佛要刺破这漫天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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