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城高新区，红旗街道会议室。下午三点的项目协调会准时开始。
长条会议桌旁坐着区国土、规划、建设等部门的代表，以及“旭日科技”的项目负责人。林峰坐在主位，面前摊开平整方案和手续流程图。吴婷坐在他侧后方，负责记录和补充。
“地块权属清晰，测绘数据已同步各部门系统。”区国土局的副科长推了推眼镜，“按‘绿色通道’流程，理论上三天内可以走完用地预审和规划许可。”
“不是理论上，是必须。”林峰抬头，目光平静却带着压力，“‘旭日科技’是市里挂号的重点项目，也是我们红旗街道产业升级的标杆。任何环节卡壳，影响的不仅是街道的业绩，更是整个高新区乃至果城的营商口碑。”
他手指点在流程图的一个节点上：“这里，环保部门的初审意见，为什么还没同步？”
负责对接的街道工作人员额头冒汗：“林书记，环保局那边说需要补充一份周边土壤背景值监测报告，他们的仪器这两天在年检…”
“年检不是理由。”林峰打断，直接看向吴婷，“吴主任，你亲自带人，联系市环境监测中心，借用他们的设备，最晚明天中午，我要看到报告放在我桌上。”
“明白，散会后我立刻去办。”吴婷毫不犹豫地应下，笔尖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
整个会议在林峰精准的把控和高效的指令下推进，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各部门代表明显感受到了与周文斌时代截然不同的节奏和压力，也见识了这位年轻书记雷厉风行的手段。
会议结束，众人离去。林峰单独留下吴婷。
“感觉怎么样？”他问，语气缓和了些。
“压力很大，但也很充实。”吴婷坦诚道，“跟着林书记干活，脑子必须转得快，手脚必须跟得上。”
林峰微微颔首：“这只是开始。把这个项目跑顺了，以后更重的担子你才能扛起来。”他话锋一转，低声道，“我近期可能会离开街道一段时间，去省委党校学习。”
吴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了然。这是必经的步骤，也是高升的前兆。
“街道这边，尤其是经济和项目这一摊，你要多费心。”林峰看着她，眼神带着嘱托，“我不在的时候，稳住了，就是大功一件。”
“书记放心，我知道轻重。”吴婷郑重点头。她明白，这是林峰对她的又一次考验和托付。
果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心内科导管室。
无影灯下，姜欣全神贯注，操控着导管在血管模型内穿梭，进行着一台高难度的冠状动脉腔内成形术模拟训练。额头上密布着细小的汗珠，被一旁的护士轻轻擦去。
“姜主任，您已经连续练习三个小时了，休息一下吧？”助手忍不住劝道。
“再练两次。”姜欣目光没有离开屏幕，“下周省年会上的手术演示，不能有任何瑕疵。”
她追求的不仅是技术的完美，更是一种心境的沉淀。林峰在官场步步为营，她在手术台上一丝不苟，本质上都是在各自的领域践行着一种极致的专业主义。
模拟训练结束，她脱下铅衣，感到一阵疲惫，但精神却异常清明。回到办公室，她看到林峰发来的信息，提及可能要去省委党校学习几个月。
她回复：“机会难得，安心去。家里一切有我。”
简短的话语，背后是她早已准备好的支持与担当。她开始下意识地思考，如何调整自己的排班，以便在林峰离家期间，能更好地兼顾工作和照顾双方父母。爱不仅是花前月下，更是具体而微的承担。
市委小会议室，一场小范围的碰头会刚刚结束。陈国华留下了市纪委书记和组织部部长。
“周文斌的案子，进展如何？”陈国华抿了口茶，语气平淡。
“咬得很死，只承认了一些经济问题，对马卫国和刘国栋那边，闭口不谈。”纪委书记皱眉，“他很清楚，交代了可能死得更快。”
“意料之中。”陈国华并不意外，“他的价值，不在于咬出谁，而在于他本身的存在。这根钉子拔掉了，有些人自然会坐不住。”他看向组织部长，“青干班的推荐材料，抓紧时间报送省委组织部。理由要充分，重点突出林峰在基层治理和急难险重任务中的表现。”
组织部长点头：“已经安排专人负责，确保万无一失。”
“嗯。”陈国华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林峰去学习这段时间，红旗街道和高新区，你们要多关注。既不能让他后院起火，也不能让有些人觉得有机可乘，把手伸得太长。”
这话意有所指。纪委书记和组织部长对视一眼，心领神会。陈书记这是在为林峰铺路，也是在布局更长远的棋。他们需要把握好其中的分寸，既要给林峰成长的空间，也要维持住局面的平衡，避免在他离开期间出现不可控的变量。
郊外别墅的地下室内，烟雾缭绕。马卫国盯着电脑屏幕上“旭日科技”项目的规划图，眼中布满血丝。金丝眼镜男坐在他对面，笔记本电脑上开着复杂的财务软件。
“林峰要去党校了。”马卫国声音沙哑，“这是我们的机会。”
“是的，他不在，很多‘操作’会方便很多。”金丝眼镜男扶了扶眼镜，“我仔细研究过‘旭日科技’，他们主打的产品需要一种特殊的金属催化剂，目前主要依赖进口，成本很高。”
“说重点！”马卫国不耐烦地道。
“我们可以通过海外注册的空壳公司，向他们提供一批‘质优价廉’的替代品。”金丝眼镜男阴险地笑道，“当然，这批货会有点小小的‘瑕疵’，短期内看不出问题，但会在产品大规模量产的关键阶段，导致整批次的产品性能严重不稳定，甚至…引发安全事故。”
马卫国眼睛一亮：“然后呢？”
“然后？”金丝眼镜男摊摊手，“项目负责人吴婷，是林峰力排众议提拔的。项目出了如此重大的质量和安全事故，她首当其冲。而推荐并信任她的林峰，即便人在党校，也难辞其咎！一个‘用人不明、急功近利’的帽子扣下来，足以让他之前的努力大打折扣，甚至中断他的上升势头。”
马卫国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扭曲的笑容。“好！就这么办！要做得干净，绝对不能查到我们头上！”
“放心，链条很长，而且会经过好几个离岸账户，最后指向的，只会是‘利欲熏心’的供应商和‘把关不严’的项目负责人。”金丝眼镜男自信满满。
“需要多少资金？”马卫国问。
“前期运作，大概这个数。”金丝眼镜男在计算器上按下一串数字，推了过去。
马卫国看着那数字，眼角抽搐了一下，但想到能给予林峰致命一击，他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钱我会想办法！尽快去办！”
他仿佛已经看到林峰和吴婷焦头烂额、身败名裂的场景，心中涌起一股病态的快意。他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走向一条更加无法回头的绝路。
夜幕降临。
林峰在办公室审阅完吴婷送来的最后一份报告，签上名字。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灯火通明的街道，那里有夜市开始喧嚣，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他拿起手机，订了一张周末去省城蓉城的高铁票。有些安排，需要提前面见周岚，当面聆听指示。
姜欣在医院值夜班，巡视病房后，在办公室继续修改她的年会发言稿，台灯映照着她专注而柔和的侧脸。
陈国华在书房批阅文件，秘书送来了关于青干班名额已稳妥上报的短信，他看了一眼，回复了一个“好”字。
马卫国则在地下室里，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将一笔巨额资金，汇入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海外账户。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各方力量都在悄然涌动，为即将到来的波澜，积蓄着能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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