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周的开始,省发改委大楼里一切如常,但林峰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潜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汹涌暗流。周一的主任办公会上,赵文斌一改往日的“积极建言”,变得异常沉默,只是偶尔在涉及他分管领域时简短发言,眼神却不时瞟向主位的林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和审视。
林峰心知肚明,这是李锐那边放出的某些关于澳门资金调查的“风声”,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他不动声色,依旧沉稳地主持会议,部署工作,只在会议最后,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另外,关于近期部分重点项目,特别是涉及外部资本合作的,各分管领导一定要把好关,守住底线,严格执行‘三重一大’决策程序,确保项目健康推进,干部健康成长。”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是正常的廉政提醒,但听在心中有鬼的赵文斌耳中,却如同惊雷。赵文斌的脸色微微发白,端起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散会后,林峰回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消化赵文斌的反应,加密手机就传来李锐的紧急通讯请求。
“头儿,国际市场有异动!”李锐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我们监控的那几家关联上市公司,今天开盘后普遍出现异常放量下跌,虽然跌幅不大,但抛盘非常集中,而且来源分散在全球多个交易席位,手法很像是‘章鱼’惯用的‘群狼战术’——用小单、多账户同时抛售,制造恐慌气氛,试探市场承接力。”
林峰眼神一凝,走到电脑前,快速调出那几家公司的实时走势图。果然,K线图上均出现了不正常的阴线,成交量明显放大。“能确定是他们在动手吗?”
“关联度超过百分之八十五!”李锐肯定道,“而且,就在半小时前,境外几个有影响力的财经论坛和社交媒体上,开始集中出现关于这几家公司的负面分析报告和小道消息,内容高度统一,指责它们技术壁垒低、过度依赖政府补贴、现金流紧张等等,与‘章鱼’过去的舆论配合打法如出一辙。”
金融战的第一波试探性攻击,开始了!张克勤和“章鱼”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发动,显然是经过精心计算的,或许是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或许是想试探他的反应和底牌。
“继续监控,记录所有异常交易账户和Ip地址。通知刘佳,让她以发改委高技术处名义,准备一份关于我省高科技企业(重点提及那几家公司)创新发展成效和良好前景的正面宣传通稿,联系几家权威的国内财经媒体,适时发布,对冲负面舆论。”林峰冷静下令,“另外,让我们暗中联系的几家友好机构,在关键价位做好承接准备,但先不要大规模干预,看看对方的火力到底有多猛。”
“明白!”
处理完这突如其来的金融暗箭,林峰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心力交瘁。这种多维度的攻击,确实让人防不胜防。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批阅桌上堆积的文件。
然而,家庭的麻烦也接踵而至。下午,他正在听取一个处室关于全省工业园区优化整合方案的汇报,私人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是“省人民医院 姜欣”。
林峰心头一紧,姜欣很少在他工作时间主动打电话。他示意汇报暂停,走到窗边接起电话。
“喂,欣儿,怎么了?”他的声音尽量放得平稳。
电话那头却传来姜欣带着哭腔和焦急的声音:“林峰!小毅……小毅发烧了,三十九度五!还有点抽搐!我刚把他送到我们医院急诊,医生说要马上住院观察,可能是急性肺炎……我……我一个人有点怕……”她的话语因为慌乱而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林峰的心瞬间揪紧了!儿子病了,还是急性肺炎伴抽搐!他仿佛能透过电波看到姜欣在急诊室里苍白无助的脸,听到儿子难受的哭闹声。一股强烈的愧疚和担忧涌上心头——妻子刚来省城,人生地不熟,孩子又突然病得这么重,自己却不在身边。
“别怕!欣欣,别怕!我马上过来!”林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在几楼?哪个病区?我这就过去!”
问清楚具体位置后,林峰立刻回到会议桌前,对一脸错愕的汇报人员和与会的杨新民快速交代:“家里孩子急病,我得马上去医院。这个方案的基本思路我认可,具体细节你们再深化一下,下次会议再议。杨主任,委里的事情你先盯着,有急事电话联系。”
他的语气急促但不失条理,交代完毕,甚至来不及回办公室拿外套,便大步流星地冲出了会议室,留下身后一片惊愕和低声议论。
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将林峰送到了省人民医院。儿科病房区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刺鼻气味,混合着儿童药水的甜腻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奶腥气,形成一种令人心焦的氛围。走廊里不时传来其他病童的哭闹声和家长低声哄劝的声音。
林峰找到病房,推门进去。这是一间双人病房,靠窗的病床上,小林毅小脸烧得通红,鼻子上插着氧气管,小小的手臂上打着点滴,已经睡着了,但呼吸显得有些急促,眉头还微微蹙着,似乎在梦中也不舒服。姜欣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儿子没打针的那只小手,眼睛红肿,显然刚哭过,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担忧。
看到林峰进来,姜欣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压低声音哽咽道:“你来了……医生说要是再晚点送来就危险了……都怪我,没照顾好他……”
林峰心中一痛,上前一步,将妻子轻轻揽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道:“不怪你,孩子生病是常事,突发急症谁也预料不到。现在医疗条件好,医生会有办法的,别担心,有我呢。”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让姜欣慌乱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她靠在丈夫胸前,汲取着这份久违的依靠感。
林峰仔细看了看儿子的情况,又轻声询问了医生具体的诊断和治疗方案。得知病情已经初步控制,但还需要密切观察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他让姜欣去旁边的空床上休息一会儿,自己则坐在了儿子病床边,代替妻子握住了那只滚烫的小手。
看着儿子因为生病而显得格外脆弱的小脸,林峰心中充满了怜爱和自责。他这个父亲,确实当得不够称职。官场上的波诡云谲,权力场的你争我夺,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以至于对家庭的照顾如此欠缺。
就在他沉浸在家庭琐事带来的温情与愧疚中时,加密手机再次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是秦风。
林峰眉头微皱,轻轻松开儿子的手,走到病房外的走廊才接起电话。
“头儿,两件事。”秦风的声音压得很低,“第一,按照你的指示,我们对赵文斌进行了‘特别关照’,发现他今天下午秘密去见了张克勤的助理,地点在一家很隐蔽的私人会所,谈话内容不详,但赵文斌出来时脸色非常难看。第二,我们监测到,跟踪苏曼主任的那两个混混背后的中间人,昨天离开了本省,目的地是边境地区,我们怀疑他可能是去与宋清河残部接头,或者……是去避风头。”
林峰的瞳孔微微收缩。赵文斌果然沉不住气了,去找张克勤商量对策?而威胁苏曼事件的线索,似乎指向了更危险的境外方向!
他回头,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看了一眼病床上熟睡的儿子和疲惫的妻子,再想到那悬在头顶的金融攻击和蠢蠢欲动的各方敌人,一股巨大的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
家宅难宁,外敌环伺。他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鼻腔,耳边是孩童的啼哭与远处城市的喧嚣。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必须更快、更狠地解决掉所有麻烦,才能真正守护住这份来之不易的、脆弱的安宁。
“我知道了。”林峰的声音低沉而冰冷,“继续监控,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
挂了电话,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医院特有气味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他整理了一下表情,推开病房门,重新走了进去,坐在儿子床边,再次握住了那只小手。
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轻柔,眼神却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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