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锻台边缘,楚玄还站在原地,手里的旧锤插在砖缝里,像根生了根的铁桩。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盯着那枚静静躺在青铜匣旁的熔岩纹章——它比刚才更烫了些,像是被阳光晒透了的铁片。
灰袍信使来得悄无声息,走时也一样。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淡淡的硫磺味,混着矮人族特有的锻造香料气息。
“巴顿?”楚玄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舌尖有点发麻。
这个名字他听过,不是从书上,也不是从比赛里,而是某个雨夜,巴鲁喝到第七壶酒时,突然砸了杯子,吼了一句:“老子当年要是听了巴顿的话,也不至于把手臂炸成这鬼样子!”
那时候他还小,以为老头疯了。现在想来,那话里藏着的东西,远不止悔恨。
他抬起手,龙血顺着指尖滑下,滴在纹章中央。一瞬间,那纹章竟轻轻震了一下,像是回应什么。紧接着,识海中《百世天书》自动翻页,一页泛黄的记忆浮现出来——
火光冲天的熔炉,七道锁链缠绕着一具半融化的躯体,有个背影站在高台上,戴着满手铁戒,正将一把燃烧的锤子缓缓插入地心凹槽。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楚玄知道,那是死前最后一刻的记忆。
第一百三十六世。
那一世,他试图强行融合地脉核心,结果爆体而亡。临死前,有人把他推进了火心,说了一句:“再试一次。”
声音和信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不是救我……”楚玄收回手,眼神沉了下来,“是让我再来一遍?”
他忽然笑了,笑得有点累。“行啊,老东西,你想看我还能不能爬起来,那我就去一趟。”
风从废墟那边吹过来,卷起几片锈铁皮,叮当撞在墙上。远处钟楼敲了七下,新的一天正式开始。
他弯腰拔出旧锤,随手甩了两圈,砸进旁边一块废弃铁砧,火星四溅。然后他转身走进工坊,门板吱呀一声合上。
里面很快亮起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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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鲁是中午来的。
他拎着两个瘪了的酒壶,一只脚刚迈进门,鼻子就皱了起来。“你在炼魂引?”
楚玄头也没抬,正用指环刮削一块暗红色矿石的表层。“不是炼,是测。”
“测个屁。”巴鲁把酒壶往桌上一放,独眼扫过地上摊开的三张图纸,“你要去圣地?”
“收到了邀请。”楚玄停下动作,“巴顿写的。”
老头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那个倔驴还活着?我以为他早把自己焊进炉子里了。”
“他说我血脉有源流可溯。”楚玄抬头,“你觉得是真是假?”
巴鲁没答,而是走过去拿起那枚纹章,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最后他咬破手指,在纹章背面划了一道血痕。血丝刚落,纹章表面浮现出一行扭曲的古文:**“火不灭,脉不断。”**
“是他亲笔封印。”巴鲁松了口气,又像是叹了口气,“这老家伙从不说废话,既然让你去,那就一定得去。”
楚玄眯起眼:“你也去过?”
“去过一次。”巴鲁坐下来,机械臂咔地一声卸下护盖,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齿轮,“没走到第三关,就被轰出来了。那地方不像锻坊,倒像个吃人的胃,进去多少天才,吐出来的都是骨头渣。”
“那你为什么劝我去?”
“因为你是‘那种人’。”巴鲁看着他,语气忽然认真,“能活百辈子还不疯的,要么蠢得要命,要么……注定要做点什么。”
楚玄沉默片刻,忽然问:“你怕不怕我死了,你没人喝酒了?”
“怕。”巴鲁点头,“所以我陪你去。”
“不用。”
“我说了算。”老头站起身,拍了他肩膀一掌,打得楚玄往前晃了半步,“不是为了他巴顿,是为了你。你要是死在里面,我下半辈子找谁讨债?那三坛地心酿,你还欠着呢。”
楚玄嘴角抽了抽:“我没答应过。”
“你写了借条。”
“啥时候?”
“第一百零八世,你快炸炉那会儿,拿烧红的铁片刻在墙上——‘若不死,还酒三坛’。”巴鲁咧嘴一笑,“我记性不好,但那块墙我一直留着。”
楚玄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处理矿石。但他右手悄悄捏紧了指环,里面的锻造记录自动更新了一行字:【同行者确认:巴鲁·怒锤,可信度:极高】
他知道老头不会乱开玩笑。那一世的事,连他自己都快忘了,可巴鲁记得。
这种人,比契约还牢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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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工坊外传来脚步声。
楚玄正在调试一套便携式控温装置,听见声音也没抬头。来人停在门口,没进来,只把一封信塞进门缝,转身就走。
他捡起来一看,信封上没有字,但摸上去有种奇特的粗糙感,像是某种金属粉末压成的纸。他撕开一角,里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铭文片,上面刻着三句话:
> 圣地禁制三层,外围可用此章通行。
> 第二关需以血启门,非真龙之裔不可入。
> 若见铁语者,请代问一句:北岭的雪,化了吗?
落款只有一个符号——一把倒悬的锤子,锤头上挂着一串钥匙。
“这是……接引令?”楚玄皱眉。
巴鲁凑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变了:“这不是普通邀请,是‘试炼召令’。拿到这个的人,要么是候选圣匠,要么就是祭品。”
“你觉得我是哪种?”
“你现在是哪种不重要。”巴鲁收起笑容,“问题是,他们怎么知道你能活这么多世?”
楚玄心头一跳。
《百世天书》的存在,从未告诉任何人,包括巴鲁。可这封信里的“真龙之裔”、“血启门”,分明指向了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
除非……
“有人看过我的记忆。”他缓缓道。
“或者,”巴鲁低声道,“有人也在等你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
夜色渐浓,工坊里的灯一直亮着。
楚玄把所有装备检查了三遍:指环充能完毕,旧锤做了抗高温加固,焚旧剑收入特制鞘中,连那本随身携带的残页手册也重新誊抄了一遍。最后,他在腰带上加了个双扣符牌——那是巴鲁给的,据说能在极端环境下维持灵魂稳定。
“准备好了?”巴鲁靠在炉边,手里摆弄着一副陈旧的护臂。
“差不多。”楚玄系好灰袍领扣,“明天早上出发,走小门,别惊动别人。”
“嗯。”巴鲁点点头,忽然递过来一个小瓶子,“喝了。”
“啥?”
“地心酿。”老头瞪他,“你以为我真让你空手上路?这是最后一瓶,喝了能扛住前两关的灼魂风。”
楚玄接过,拧开闻了闻,一股辛辣直冲脑门。“这玩意儿喝多了会掉眉毛。”
“那你少喝点。”巴鲁哼了一声,“反正我不负责给你画新的。”
楚玄笑了笑,仰头灌了一口。烈酒入喉,像吞了团火,一路烧到胃里。他咳了两声,把瓶子还回去。
“谢了。”
“别死就行。”巴鲁把瓶子揣进怀里,望着炉火,“我还等着你建完工坊,请我喝第一杯庆功酒。”
“你要红酒还是白酒?”
“都行,只要别拿熔浆兑。”
两人笑了一会儿,气氛轻松了些。
可当楚玄抬头看向窗外时,眼神又冷了下来。
他知道,这一趟不只是为了血脉真相。
更是为了验证一件事——
那些前世断掉的线,是不是真的能重新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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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五点,工坊门再次打开。
楚玄背着行囊走出来,披风裹得严实,腰间挂着旧锤与焚旧剑。巴鲁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换了身结实的工装,机械臂上了新油,护甲锃亮。
“走?”老头问。
“走。”楚玄点头。
他们并肩朝学院东侧小门走去,路上遇到几个早起打扫的仆役,对方看见他们,也只是低头让路,没人多问。
离门还有十步时,楚玄忽然停下。
“怎么?”巴鲁问。
楚玄没答,而是伸手按住了腰间的指环。就在刚才那一瞬,他感觉到《百世天书》轻微震动了一下——不是预警,也不是记忆回溯,而是一种……召唤般的牵引。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圣地深处睁开了眼。
他抬头看了看天。
晨雾未散,东方刚露鱼肚白。
他的影子拖得很长,落在碎石路上,像一把出鞘的刀。
巴鲁拍了拍他肩膀:“怕了?”
“不怕。”楚玄迈步向前,“就是觉得,这次可能回不来了。”
“那正好。”老头咧嘴,“省得我还酒。”
门开了。
两人身影消失在雾中。
楚玄的手始终按在指环上,指节微微发白。
而就在他踏出学院边界的一刹那,那枚熔岩纹章,突然自行旋转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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