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圣上,也变成了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严嵩的声音很轻,却让严世蕃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将当今天子,变成自己的棋子?
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想法!又是何等可怕的手段!
严世蕃自诩智计过人,玩弄权术于股掌之间,但他所做的一切,都还停留在揣摩圣意、顺水推舟的层面上。而苏明理,这个八岁的孩子,似乎已经超越了这个境界。他是在……引导圣意,创造圣意!
“父亲,那……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坐大?”严世蕃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甘与焦躁。
“急什么。”严嵩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动作依旧沉稳,“他借的是圣眷的东风。风越大,他这艘船,看着是快,实则也越容易翻。”
他呷了一口茶,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以为,堵住了都察院的嘴,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天真。”
“民怨,如水。堵,是堵不住的。水满了,自然会溢出来。”
严嵩放下茶杯,淡淡地吩d-:“去,派人给冀州布政使司的钱裕,送个信。”
“钱裕?”严世蕃一愣。钱裕是按察使,专管刑名监察,让他去管民生经济,似乎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对。”严嵩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让他不必再盯着那个什么格物院。就让他,以安抚地方,体察民情为由,去一趟清河县。”
“去了之后,什么都不要做。只需将那些失业纺工的惨状,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人越多,越惨,越好。”
“再找几个笔杆子硬的,将这些事,编成朗朗上口的歌谣,写成催人泪下的故事……在京城的茶馆、酒肆里,给我……传唱出去。”
严世蕃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皇帝不让御史言官上奏疏,那就不上。朝堂上,我们一言不发。
但是,朝堂之外呢?
都察院管得了官员的嘴,难道还能管得了天下悠悠众口吗?
这是要用舆论!用民意!
用那些最底层百姓的血泪,去汇聚成一股滔天的洪水,绕开朝堂的堤坝,直接去冲击西苑那高高的宫墙!
皇帝可以不在乎一个御史的奏疏,但他能在乎不在乎,天下士林,乃至京城百姓,对他这位“求仙天子”的非议?
“釜底抽薪……父亲,此计大妙!”严世蕃兴奋地一拍大腿。
“这不是计。”严嵩摇了摇头,声音幽幽,“这是势。他苏明理,自以为能引导圣意,是为‘借势’。而我们,便要将这民怨之势,造得比他那圣眷之势,更大,更凶!”
“到那时,朕倒要看看,圣上是保他一个所谓的‘先生’,还是保他朱家的江山社稷!”
一时间,京城内外,暗流涌动。
朝堂之上,因为皇帝的那道口谕,关于清河县的一切非议,都暂时销声匿迹,呈现出一片诡异的平静。
而在西苑之内,苏明理的生活,也进入了一种规律的循环。
每日清晨,他会为嘉靖皇帝讲解一段《格物·人身篇》的理论,从骨骼支撑,到肌肉发力,再到血液循环。他用最浅显的比喻,将现代生理学知识,一点点地,灌输给这位特殊的“学生”。
上午,他会带着太医院的御医们,一起研究和改良皇帝的排毒方剂和食谱。每一个细节,他都要求做到极致的严谨。
下午,他会监督皇帝,在万寿宫的庭院里,练习他改良过的“五禽戏”。
嘉靖皇帝,这位数十年没有进行过像样锻炼的帝王,起初连弯腰都困难。但在苏明理的鼓励和科学的指导下,竟也一天天地坚持了下来。
短短十日。
奇迹,发生了。
嘉靖皇帝惊喜地发现,自己那常年不散的胸闷之感,竟然减轻了许多。夜晚的睡眠,也变得深沉安稳。更让他欣喜的是,他那原本有些浑浊的思维,似乎都变得清晰起来,批阅奏折时,精力也比以往旺盛了不少。
而最直观的证据,来自太医院的御医们。
他们每日为皇帝请脉,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皇帝那原本沉涩虚浮的脉象,正在一天天地,变得平稳、有力。
这天下午,练习完五禽戏的嘉靖皇帝,只觉得浑身微微发汗,一股暖流遍布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畅。
他看着一旁,那个正一丝不苟地记录着他身体状况的苏明理,心中感慨万千。
“先生。”他开口道,“朕这十日的感觉,比过去十年服下的所有丹药,加起来,都要好!”
“陛下,这只是开始。”苏明理放下笔,微笑道,“固本培元,非一日之功。只要陛下能持之以恒,龙体必能日渐康健。”
“好!好啊!”嘉靖皇帝龙心大悦,他指着殿内一堆由各地进贡上来的珍奇玩物,“先生劳苦功高,这些东西,你随便挑,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苏明理扫了一眼,那些玉器、古玩、字画,无一不是价值连城。
但他只是摇了摇头。
“陛下,学生不要这些。”
“哦?那先生想要什么?”嘉靖皇帝饶有兴致地问道。
苏明理躬身一揖,说出了一句让嘉靖皇帝,乃至旁边侍立的黄锦和冯保,都意想不到的话。
“学生,想向陛下,讨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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