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一行跋山涉水,历经月余,终于抵达南疆重镇——镇南关。
关城坐落于两山之间,扼守要冲,本是巍峨雄壮之地。然而眼前景象却令人心头一沉:城墙多有破损,烽火台黯淡,守城士卒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眼神中透着一股麻木和疲惫。关内市井萧条,百姓稀少,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颓败和紧张的气息。
听闻新任镇南大将军到任,留守的副将赵莽(原守将已在之前冲突中阵亡)慌忙率众出迎。赵莽人如其名,是个黑壮汉子,脸上带着刀疤,看着勇武,但眉宇间尽是忧色。
“末将赵莽,恭迎大将军!”赵莽声音沙哑,带着南地口音。
“赵将军请起,诸位请起。”萧凡下马,目光扫过眼前这群残兵败将,心中已有计较,“情况如何,边走边说。”
进入将军府(不过是一处稍大的石头房子,甚是简陋),赵莽便开始倒苦水:“大将军,您可算来了!南阙那帮蛮子,忒不是东西!仗着人多马快,又不跟我等正面交锋,专搞偷袭劫掠,烧我们的粮草,杀我们的斥候!关内粮草不足,军械老旧,弟兄们伤亡惨重,士气低落…这仗,没法打啊!”
石虎一听就炸了:“屁的没法打!就是你们太怂!等俺老石带人冲出去,杀他们个人仰马翻!”
赵莽苦笑:“这位将军勇武,末将佩服。可南阙领军的是他们的太子兀术,此人狡诈异常,麾下有一支‘狼骑’,来去如风,极难对付。我们之前几次出击,都中了埋伏,损失不小…”
萧凡沉默地听着,手指敲打着粗糙的木桌。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军心涣散,物资匮乏,敌军狡诈。
“军中存粮还有多少?可用之兵还有多少?城防弩机、滚木礌石是否齐全?附近地形图可有?”萧凡一连串问题抛出,冷静而清晰。
赵莽一愣,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大将军不问罪责,先问实务,连忙收敛情绪,一一作答。
萧凡听完,沉吟片刻,道:“赵将军,即刻起,加固城防,修补城墙之事,由石虎将军协助你负责,人手不足,可征调民夫,给予钱粮。冷锋,你带人,立刻摸清方圆五十里内所有地形,尤其是小路、水源、可设伏之地。谢宝树…”
谢宝树立刻挺起胸膛:“属下在!大人是要我配置毒药,毒死那帮蛮子吗?” 萧凡瞥了他一眼:“你与吴先生,先去查看军中医药储备,救治伤员,并想办法多备些防治瘴气毒虫的药物。巧儿,你负责清点库府粮草军械,登记造册,务必清晰。”
众人领命而去。萧凡则带着赵莽,亲自登上城墙,仔细观察城外地形和远处南阙军营的布局。
南阙太子兀术很快得知大梁派来了新的镇南大将军,据说还是个在京城扳倒权臣的厉害角色。他年轻气盛,骄狂异常,决定给这个新来的“京官”一个下马威。
翌日拂晓,天色微明,正是守军最容易松懈之时。关外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和尖锐的呼哨声!数百南阙狼骑,如同鬼魅般从晨雾中冲出,直扑镇南关!
他们并不强攻,而是在弓箭射程之外来回奔驰,炫耀武力,口中发出嗷嗷的怪叫,极尽羞辱之能事。更有甚者,将前几日战死梁军士兵的首级挑在枪尖,肆意挥舞。
城墙上守军顿时一阵骚动,恐惧和愤怒交织。赵莽气得脸色铁青,拳头紧握:“大将军!让末将带人出去冲杀一阵吧!”
石虎更是嗷嗷叫:“开城门!俺去剁了这群杂碎!”
萧凡面色冷峻,抬手制止了他们:“敌军此乃疲敌之计,诱我出战。城墙破损未复,出战必中埋伏。”他看得分明,那些狼骑看似散漫,实则彼此呼应,后方尘烟微起,必有伏兵。
“可是…”赵莽不忍卒睹同袍遗骸受辱。
萧凡不再多言,走到一架损坏后被勉强修复的床弩旁。这种弩威力巨大,但射程有限,精准度也差。他仔细观察了风速和敌军移动的规律,亲手调整弩机角度。
“装箭!”萧凡冷声道。
士兵连忙将一支巨大的弩箭装入槽中。萧凡计算着时机,就在一名嚣张的狼骑百夫长冲得最近、速度稍缓,正准备做出更侮辱性动作的瞬间——
砰! 巨大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疾射而出!
那百夫长根本没想到对方敢用精准度不高的床弩反击,更没想到这一箭来得如此刁钻迅疾!他下意识地想格挡,却晚了半步!
噗嗤! 弩箭精准地穿透了他的胸膛,巨大的力道将他整个人带飞下马,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刹那间,城上城下,一片死寂!
所有的喧嚣、辱骂、呼哨声戛然而止。南阙狼骑都被这突如其来、精准狠辣的一箭震慑住了!
梁军守兵则是在短暂的震惊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大将军威武!”
萧凡放下弩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城墙:“再有辱我袍泽遗体者,犹如此獠!”
剩余的狼骑又惊又怒,却不敢再上前,灰溜溜地拖着同伴尸体,迅速退去。一场精心策划的羞辱行动,反而以己方损失一名军官告终。
石虎佩服得五体投地:“大人!您这手太帅了!” 赵莽和守军看向萧凡的目光,也彻底变了,从最初的怀疑、观望,变成了敬畏和信服。这位新来的大将军,不仅有谋略,更有胆色和手段!
首战立威后,萧凡并未急于求战。他深知当前敌强我弱,硬拼绝非上策。
在他的严令和亲自督导下,镇南关开始了热火朝天的备战。石虎带着士兵和民夫,日夜不停地加固城墙,设置鹿角拒马。萧凡更提出在关外关键地带挖掘深壕,壕中埋设削尖的竹木,极大地限制了南阙狼骑的机动性。
谢宝树和吴一手也没闲着。吴一手带着军医救治伤员,配置驱虫防疫的药包分发全军。谢宝树则发挥了他的“奇思妙想”,在吴一手的指导下,开始大量制作“简易毒烟球”(用狼粪、辛辣草药等混合搓成球,点燃后烟雾刺鼻呛人,虽不致命,却能有效扰乱敌军视线和呼吸)和“铁蒺藜”(洒在敌军可能通过的路径上)。
巧儿则将库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每一粒粮食,每一支箭矢都记录在案,杜绝了以往可能存在的贪墨浪费现象,确保了物资的有效利用。
冷锋的侦察队频频出动,不仅摸清了周边地形,还几次成功伏击了南阙的小股斥候,带回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
萧凡本人则日夜研究地图和情报,分析兀术的用兵习惯。他发现兀术虽狡诈,但连胜之下,渐生骄气,且求功心切。
兀术果然被萧凡的固守策略激怒了。他认为萧凡怯战,只会龟缩不出。几次试探性的进攻都被深壕和守军的弓弩击退后,他决定玩一把大的。
他精心策划了一个“调虎离山”之计。派出一支偏师,大张旗鼓地攻击距离镇南关百里外的一个小军寨,做出要迂回包抄、断镇南关粮道的姿态。他料定萧凡新任不久,不敢坐视粮道被断,必会派兵救援。而他则亲率主力,埋伏在援军必经之路上,准备一口吃掉梁军的有生力量。
消息传到镇南关,赵莽等将领果然焦急,纷纷请命救援。
萧凡看着地图,嘴角却露出一丝冷笑:“兀术太小看我了,也太高看他自己了。”他一眼就看穿了这拙劣的诱敌之计。
“石虎听令!” “末将在!” “命你率五百骑兵,多打旗帜,浩浩荡荡出关,做出驰援姿态。行出三十里后,即刻抛弃多余旗帜,轻装简从,绕道鹰嘴涧,埋伏起来!” “冷锋听令!” “在。” “你率所有斥候和精锐弓手,提前潜入兀术主力埋伏圈侧翼的山林,多带火箭和谢宝树制作的毒烟球。” “赵莽听令!” “末将在!” “你负责守城。待关外火起,敌军混乱之时,率所有能战的弟兄杀出,冲击敌军侧后!” “谢宝树!” “属下在!”谢宝树兴奋极了。 “你的‘宝贝’,该派上用场了。带人将剩下的毒烟球和铁蒺藜,送到冷锋那里,听他指挥!”
“末将(属下)得令!”众人领命而去,虽然有些疑惑,但对萧凡已然充满信心。
一切如萧凡所料。兀术见梁军果然派出“援军”,大喜过望,命令主力在落鹰谷设伏,耐心等待“鱼儿”上钩。
然而,他等来的不是惊慌失措的梁军援兵,而是从天而降的火箭和毒烟球!
时值秋季,天干物燥,山谷中草木丛生。冷锋带领的弓手将点燃的火箭射入谷中,瞬间引燃了枯草灌木!与此同时,大量的毒烟球被投入山谷下风处,刺鼻呛辣的浓烟随风弥漫,笼罩了南阙大军!
南阙士兵被熏得眼泪直流,咳嗽不止,阵型大乱。战马更是受惊,嘶鸣狂奔,践踏无数!
“有埋伏!中计了!”兀术大惊失色,他完全没想到萧凡不仅识破了他的计谋,反而给他来了个反埋伏!
就在这时,石虎的五百骑兵如同神兵天降,从鹰嘴涧冲杀而出,直插南阙军混乱的后阵!而赵莽也率领守军从关内杀出,猛攻兀术的侧翼!
南阙军腹背受敌,又被烈火浓烟熏烤,彻底崩溃,死伤惨重。兀术在亲卫拼死保护下,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地杀出重围,逃回大营。
此一战,萧凡以弱胜强,充分利用地形和火攻,以极小代价,歼敌数千,烧毁敌军大量粮草物资,更是狠狠打击了南阙狼骑的嚣张气焰,缴获战马军械无数。
镇南关守军士气大振,欢呼声响彻云霄!所有人都用崇拜的目光看着那位伫立城头、衣袂飘飘的年轻将军。
萧凡看着败退的敌军,脸上并无太多喜色。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兀术吃了这个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较量,将会更加凶险和复杂。
南疆的烽火,因为他到来,才刚刚开始猛烈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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