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单骑救回王妃,重返京都。此时的京都,虽依旧满目疮痍,但那股亡国灭种的绝望阴霾已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百废待兴的生机,以及……对那位只手擎天的镇南王,近乎盲目的崇拜与敬畏。
四皇子萧景禹与老宰相陈松,在绝对的威望和实力面前,已然彻底丧失了与之抗衡的勇气和资本。京都的军政大权,在无形中已尽数归于萧凡之手。他一边下令安抚流民,修复城防,清点库存,一边整顿留守的朝廷机构,效率之高,令原本臃肿官僚的朝廷机器为之瞠目。
也就在这百废待举、萧凡权威如日中天之时,燕国的使团,如期而至。
使团由慕容英的心腹谋士,一位名叫荀纬的中年文士率领,规模不大,却透着一股精干与隐隐的倨傲。他们被引至临时充作镇南王行辕的原大都督府。
府内,萧凡并未身着王袍,依旧是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坐于主位之上。虽风尘仆仆难掩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开阖之间,自有睥睨天下的威势流露。李清珞坐于他身侧稍后的位置,神色平静,经过此番磨难,她眉宇间更多了一份坚韧与沉稳。
荀纬带着两名副使,恭敬行礼,姿态无可挑剔,但言语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与试探:
“外臣荀纬,奉我大燕太子殿下之命,特来恭贺王爷力挽狂澜,大破戎族,解京都之围!太子殿下对王爷之神武,钦佩不已。”
客套之后,他话锋一转,切入正题,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此外,太子殿下命外臣前来,亦是惦念此前与王爷……嗯,关于江南赋税之约定。殿下言,知王爷新定京都,百事繁忙,本不应叨扰。然我大燕国内,亦有意盼此佳音,以安军民之心。不知王爷……对此事,安排如何了?”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萧凡麾下的将领,如冷锋、雷隼等人,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冷冷地盯视着荀纬。他们自然知道那所谓的“约定”是何等屈辱,此刻见燕国竟真的厚颜前来索要,无不心中怒意升腾。
李清珞的眉头也微微蹙起,担忧地看了萧凡一眼。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萧凡脸上没有任何被为难或者愤怒的神色,反而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近乎嘲讽的笑容。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端起旁边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仿佛在品味着什么。这短暂的沉默,却带给荀纬等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放下茶杯,萧凡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荀先生所言,本王自然记得。太子殿下于京都之战时,按兵不动,坐观成败,此‘情’,本王……铭记于心。”
他特意在“情”字上加重了语气,让荀纬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至于江南赋税三成之约……”萧凡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荀纬那隐含期待的脸,忽然对身旁的亲卫吩咐道:“去,将本王准备好的‘赋税’,取来予荀先生过目。”
亲卫愣了一下,显然不明所以,但在萧凡威严的目光下,还是迅速躬身退下。不一会儿,他手捧一个紫檀木托盘,快步走了回来。托盘之上,覆盖着一块明黄色的锦缎。
荀纬及其副使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眼中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一丝贪婪和好奇。江南三成赋税,那是何等惊天动地的财富?即便只是第一批,也足以让人心跳加速。
萧凡示意亲卫将托盘呈到荀纬面前。
荀纬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镇定,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揭开了那块锦缎。
下一刻——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身后的副使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整个大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托盘之上,没有预想中的金银珠宝,没有地契票据,甚至连一块铜板都没有。
只有——
一枚孤零零的、成色普通的、在托盘中央显得格外刺眼的……
一两白银!
没错,就是一两!民间最常见的那种小银锭!
荀纬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或者萧凡在开玩笑。他使劲眨了眨眼,但那枚小小的银锭,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冰冷而嘲讽的光芒。
“王……王爷……您这是……何意?”荀纬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萧凡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两道利剑,直刺荀纬心底,他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愈发明显:
“荀先生,本王这便是依照约定,支付给燕太子的……江南赋税啊。”
“一……一两银子?!”荀纬几乎要尖叫出来,脸色涨得通红,“王爷!您莫不是戏耍外臣?!江南三成赋税,岂是这一两银子可以抵偿?!”
“戏耍?”萧凡冷哼一声,声音陡然转厉,一股无形的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厅,让荀纬等人如坠冰窟!
“荀先生!尔等莫非是瞎了不成?!”
他猛地站起身,手指向厅外,指向那尚未完全从战火中恢复的京都: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看看这满城的断壁残垣!看看这城外尚未清理完毕的尸山血海!看看这流离失所、嗷嗷待哺的数十万军民!”
“我大梁,经此一役,北疆糜烂,中原凋敝,京都几成废墟!百姓易子而食,将士血染沙场!国库早已空空如也!”
“江南?呵呵,”萧凡冷笑连连,“江南的确富庶,然去岁粮赋早已耗尽于北疆战事与京都守城!今岁战乱波及,春耕尽毁,秋收无望!你告诉本王,这江南赋税,从何而来?!”
他的声音如同雷霆,炸响在荀纬耳边:
“这一两银子,还是本王看在燕太子当日‘静坐旁观’的‘情分’上,自掏腰包,聊表‘诚意’!”
“若依本王本意,尔等勾结戎族,犯我疆土,未将尔等尽数留下祭奠我大梁英烈,已是天大的仁慈!还敢在此聒噪,索要赋税?!”
“简直——不知死活!”
萧凡一番话,掷地有声,如同狂风暴雨,将荀纬等人心中那点侥幸和贪婪,彻底击得粉碎!
他们这才幡然醒悟,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讨价还价的政客,而是一个刚刚经历了血火洗礼、手握重兵、杀伐果决的无敌统帅!跟他讲承诺?跟他算旧账?他没有立刻翻脸动手,已经算是极度克制!
那一两白银,根本不是什么赋税,而是萧凡甩在他们脸上,不,是甩在燕国太子慕容英脸上的,一记响亮的耳光!是对燕国首鼠两端、坐收渔利的最大嘲讽!
荀纬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浑身冷汗涔涔而下。他身后的副使更是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厅内,冷锋、雷隼等将领,无不面露快意,心中郁结之气为之一畅!王爷此举,大快人心!
李清珞看着丈夫那霸气凛然的背影,眼中异彩连连,原本的担忧尽数化为自豪。
“现在,”萧凡重新坐下,语气恢复了平淡,却带着更深的寒意,“拿着这一两银子的‘赋税’,滚回燕国,告诉慕容英。”
“我大梁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若他心有不甘,尽管提兵来试!本王就在这京都,等着他!”
“看看是他的燕军铁骑厉害,还是戎族的金狼卫更抗揍!”
最后这句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了荀纬的心理防线。他想起关于萧凡与柳听泉枪剑合击、一击湮灭两千骑的恐怖传说,想起虎啸营追击十万溃兵如驱牛羊的赫赫凶名,哪里还敢有半分异议?
他颤抖着手,几乎是匍匐着,捡起托盘上那枚烫手山芋般的一两银子,仿佛那不是银子,而是烧红的烙铁。
“外……外臣……明白了……定……定将王爷之言,一字不差,回禀太子殿下……”
说完,他再也不敢多留一刻,带着副使,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退出了大厅,背影狼狈不堪。
燕国使团带着那一两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价值的白银,以及满心的屈辱与恐惧,灰溜溜地离开了京都。
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大江南北。
天下人为之哗然!
有人拍案叫绝,认为萧凡此举大涨国威,狠狠教训了趁火打劫的燕国。
有人瞠目结舌,惊叹于萧凡的胆大妄为,竟敢如此羞辱一国强太子。
也有人忧心忡忡,担心此举会彻底激怒燕国,引来新一轮的战火。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萧凡,却异常平静。他深知,经过京都一战,燕国已然见识了他的实力与手段。慕容英是个聪明人,更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绝不敢轻易与一个能击溃戎族主力、麾下拥有虎啸营这等强兵、自身武力更是深不可测的对手全面开战。这一两银子,既是羞辱,也是敲打,更是划下的一道红线!
果然,据边境密探回报,慕容英在接到荀纬带回的消息和那一两银子后,在其太子府内暴怒如雷,砸碎了无数珍玩,却最终没有下达任何出兵的命令,反而加强了对戎族方向的戒备(显然更担心戎族缓过气来的报复)。此事,竟真的被他硬生生忍了下去,成了他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也成了燕国高层一个难以启齿的笑柄。
经此“一两白银”事件,萧凡的威望与强势,再次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他不仅拥有无敌的军事实力,更具备强硬乃至霸道的外交手腕。江南的朝廷,北方的燕国,西域的诸国,乃至草原上舔舐伤口的戎族,都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已然崛起的南方雄主。
天下格局,因萧凡一人,而彻底改变。一个属于强者的时代,已然来临。而萧凡,正站在这个时代的浪潮之巅,俯瞰着这片亟待重整的破碎山河。下一步,他的目光,又会投向何方?是江南那苟延残喘的旧朝廷,还是北方那广袤无垠的……万里草原?一切都充满了未知,也充满了无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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