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莎公主的车驾带着新朝的“恩典”与隐秘的枷锁,消失在西南方向的烟尘之中。京都的喧嚣似乎暂时平息,登基大典的筹备工作也在礼部的操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然而,端坐于龙椅之上的萧凡,目光却从未离开过那张巨大的疆域图,尤其是西部那片被标注为“沦陷”的区域——贺州。
贺州,乃大梁西陲重镇,控扼丝绸之路咽喉,城高池深,商贸繁盛。京都血战期间,西域联军趁虚而入,攻陷此城,如同在大梁西部门户插上了一柄尖刀。若不拔除,不仅西部防线洞开,西域势力可随时东进,更严重的是,它像一道溃烂的伤口,不断消耗着新朝的威望,提醒着所有人,大梁的疆土尚未完整。
朝堂之上,并非无人提及收复贺州。但主流意见皆是稳扎稳打:待新军练成,粮草备足,再以泰山压顶之势,徐徐图之。毕竟,新朝初立,百废待兴,实在不宜再启大规模战端。
但萧凡,从来都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
深夜,太和殿偏殿再次成为决策的中心。此次与会者,仅有三人:萧凡、枢密使夜蚀、虎啸营统领,如今已被擢升为车骑将军的冷锋。冷锋人如其名,面容冷峻,沉默寡言,是萧凡在南疆时一手提拔起来的嫡系爱将,对萧凡的忠诚与战术理解,无人能出其右。
“贺州,必须拿下。”萧凡开门见山,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的贺州位置,“而且,要快!”
夜蚀沉吟道:“陛下,西域联军在贺州驻有重兵,据城而守,强攻恐损失惨重,且后勤漫长,若迁延日久,恐生变故。朝中诸公,也多主张稳妥……”
“正因朝中诸公主张稳妥,西域联军也必定认为朕会稳妥!”萧凡打断他,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们刚刚参与了围攻京都的失败,见识了朕的手段,此刻必然风声鹤唳,加强戒备。但他们绝不会想到,朕会在登基大典前夕,在所有人都认为朕该坐镇中枢、稳定局势的时候,亲自率军,千里奔袭!”
“亲自率军?!”夜蚀和冷锋同时一惊。
“陛下,万万不可!”夜蚀急道,“陛下乃万金之躯,新朝根本,岂可轻涉险地?若有不测……”
“没有不测。”萧凡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唯有朕亲临,才能凝聚最强的士气,才能做出最果决的判断,才能让虎啸骑爆发出百分之两百的战斗力!而且,正因为所有人都想不到,这才是最大的胜机!”
他转向夜蚀:“夜蚀,朕离京期间,政事由陈相总揽,朕已与他密谈过。京都及周边防务,由你全权负责,确保万无一失!对外宣称,朕因登基大典临近,需斋戒沐浴,静思己过,暂不视朝。”
夜蚀深知萧凡决心已定,不再劝阻,肃然领命:“臣,定不负陛下重托!京都若有失,臣提头来见!”
“冷锋!”
“末将在!”
“即日起,秘密调动虎啸骑,分批出城,于京西三百里外的黑风峪集结!携带十日干粮,轻装简从,只带必要的武器装备和攻城器械组件!三日后,朕亲至黑风峪,与你们汇合!”
“末将领命!”冷锋眼中燃起熊熊战火,他渴望战斗,尤其渴望追随陛下进行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奇袭。
“记住,”萧凡最后叮嘱,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此战,关键在于‘快’与‘奇’!抛开一切辎重累赘,发挥骑兵最大机动力,我们要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直插贺州心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是!”
接下来的三天,京都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有一股钢铁洪流在悄然涌动。虎啸骑,以各种名义和伪装,如同溪流汇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京西方向。他们的动作极其隐蔽,连朝中重臣都未曾察觉。
萧凡则依计宣称斋戒,不再露面,所有政务皆由陈相代为处理。陈相老成持重,手段圆融,将朝局稳定得滴水不漏。
第三日深夜,萧凡换上一身普通将领的黑色甲胄,未带任何仪仗,只带着一队绝对忠诚的玄影卫,悄然出宫,消失在夜色中。
黑风峪,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当萧凡抵达时,虎啸骑已列队完毕。没有旌旗招展,没有鼓号喧天,只有一片肃杀的沉默。将士们甲胄在身,兵刃在手,战马衔枚,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嗜血而坚定的光芒。他们都知道,即将跟随陛下,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远征。
萧凡没有多余的废话,目光扫过这些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儿郎,猛地一挥手:
“出发!”
没有震天的口号,只有马蹄包裹着厚布踏在地面上的沉闷声响。八千铁骑,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悄无声息地滑出山谷,沿着早已规划好的、尽量避开城镇的隐秘路线,向着西方,风驰电掣而去。
这是一场与时间和耐力的赛跑。日行三百里,对于精锐骑兵而言,亦是极限。风餐露宿,渴饮山泉,饥餐肉干。萧凡与普通士兵同吃同住,以身作则。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强的鼓舞。疲惫的将士们看到陛下与他们一样满身尘土,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所有的怨言与辛苦都化作了更加坚定的步伐。
他们穿越荒原,翻越山岭,绕过可能暴露行踪的城池。锦衣卫的探马前出百里,清除一切可能存在的眼线,确保大军行踪的绝对隐秘。
沿途,他们也看到了战争留下的创伤:荒芜的田地,废弃的村庄,流离失所的百姓。这一切,都更加坚定了将士们收复失地、驱逐外侮的决心。
十日后,大军已悄然抵达贺州以东二百里的一处隐秘山谷。连续的高强度行军,人困马乏,但所有人的精神都高度紧张,因为他们知道,目标就在眼前。
贺州城。
正如萧凡所料,西域联军虽占据了此城,但并未料到新朝的反击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烈。在他们看来,大梁新皇初立,内部不稳,至少要等到来年开春,才有可能考虑西征之事。加之此前联军在京都城下惨败,士气本就低落,驻守贺州的联军主帅,龟兹国大将乌质勒,虽也加强了城防,但更多的是一种例行公事的心态,城内守军戒备并不算特别森严。他甚至还在享受着从中原掠夺来的财富与美人。
萧凡站在山谷高处,远眺着暮色中贺州城巍峨的轮廓。城墙之上,西域风格的旗帜有气无力地飘荡着,巡逻的士兵身影稀疏。
“陛下,将士们已休整半日,体力略有恢复。是否趁夜发起攻击?”冷锋低声请示,眼中闪烁着迫不及待的光芒。
萧凡摇了摇头,目光冷静得可怕:“不。敌人虽懈怠,但夜战于我骑兵不利,容易产生混乱。我们要的,是绝对的碾压,是摧枯拉朽!”
他指着贺州城:“明日拂晓,敌军最为困顿之时,发动总攻!”
是夜,虎啸骑在山谷中默默擦拭兵刃,检查弓弩,喂饱战马。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特有的压抑与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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