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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稚子献方解民困 仁心义举扬清名
马车在略显颠簸的官道上行驶,陈彦坐在车内,心中思绪翻涌。他大致猜到了县令召见的原因,定是父亲带去的藿香正气散在徭役中发挥了作用,引起了官府的注意。此行是福是祸,尚难预料,但他深知,谨慎应对是关键。
抵达县衙时,已近傍晚。夕阳的余晖给庄严的县衙大门镀上了一层金色。钱粮师爷引着陈彦,穿过戒备森严的仪门,绕过正堂,来到了更为私密、用于接待重要宾客或处理非公开事务的二堂。
二堂内,烛火初上,光线柔和。清河县县令周文正并未穿着官服,而是一身家常的藏青色直裰,正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品茶。他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读书人的儒雅,也有一丝为政操劳的疲惫,但眼神温和,并无太多官威压迫感。
见到师爷引着一个衣着朴素、却眼神清澈、举止沉稳的孩童进来,周县令放下茶盏,脸上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并未因陈彦的年龄而有丝毫轻视。
“学生陈彦,拜见县尊大人。”陈彦上前几步,依照学童见师的礼仪,规规矩矩地躬身长揖,动作流畅自然,毫不怯场。
这一揖,让周县令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见到县令,能不行跪拜大礼已是少见,如此标准且带着书卷气的揖礼,更显其教养不凡。他微微抬手,语气温和:“不必多礼,起来吧。你便是陈彦?今年几岁了?”
“回县尊大人,学生今年七岁。”陈彦直起身,声音清亮地回答。
“七岁……”周县令捻须点头,目光中带着审视与好奇,“听闻你父陈延峰在役上所用药粉,乃是你所配制?”
“是学生根据偶得的古方尝试配制,幸有些许微效,家父方敢与同乡共用,以期共抗暑邪。”陈彦回答得谦逊得体,既承认了事实,又不居功。
周县令见他谈吐清晰,用词文雅,心中好感更增,继续问道:“哦?你小小年纪,竟能读懂医书古方?可曾启蒙读书?”
“回大人,学生蒙恩师不弃,已在镇上赵文渊先生门下蒙学近两载。”陈彦如实回答。
“赵文渊?”周县令闻言,眼中骤然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可是那位曾中举人、后隐居治学的赵文渊赵先生?”
“正是家师。”陈彦恭敬答道。
“哎呀!原来是文渊兄的高足!失敬失敬!”周县令顿时抚掌大笑,态度愈发亲切,“本官与文渊兄乃是旧识,常有诗文往来!未曾想,他竟收了你这般灵秀的弟子!难怪,难怪有此慧根!”
得知陈彦是好友赵举人的弟子,周县令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欣赏和好奇。他兴致勃勃地与陈彦又聊了几句学问,考较了《三字经》、《千字文》的背诵,陈彦皆对答如流,更让周县令连连点头称赞。
叙话片刻,周县令将话题引回正事,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彦儿,你既是文渊兄弟子,便是读书明理之人。本官今日召你前来,实因一事困扰,关乎我县众多民夫性命,想听听你的见解。”
“县尊请讲,学生洗耳恭听。”陈彦神色一肃。
周县令叹了口气,语气沉重:“今夏酷暑难当,各地徭役工地,中暑者日众。据报,至今已有近百人病倒,其中……因暑热不治身亡者,已达十数人之多!”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低沉,脸上露出痛惜之色,“本官身为父母官,见此情形,心如刀绞。工程延误尚可弥补,人命关天,岂能轻忽?每闻噩耗,皆寝食难安啊。”
陈彦听着,小脸上也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沉重和难过。他虽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确切的伤亡数字,想到那些在酷暑中煎熬、乃至失去生命的民夫及其背后的家庭,心中仍是一阵酸楚。这个时代的底层百姓,生存何其艰难!
他立刻明白了周县令的意图。县令并非单纯好奇药方,而是希望这药方能真正派上大用场,解救更多的人。
不等周县令明确开口相求,陈彦便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周县令,主动说道:“县尊大人爱民如子,学生感佩。学生所配药散,名为‘藿香正气散’,于化解暑湿、预防中暍(中暑)确有良效。若大人不弃,学生愿将此方献出,并尽力协助配制,以期能助我县民夫度过此难,减少伤亡!”
周县令万万没想到,自己尚未开口,这个七岁的孩童竟已洞察其意,并如此主动、慷慨地提出献方!这份心思之敏捷、胸怀之仁厚,让他瞬间动容!
“好!好!好!”周县令激动得站起身,连说三个“好”字,走到陈彦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轻),眼中满是赞赏和感动,“彦儿!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仁心义举!心系黎民,解民倒悬,此乃大善!文渊兄得此佳徒,真令人羡慕!本官代全县受暑热之苦的民夫及其家眷,谢过你了!”
陈彦连忙躬身:“县尊言重了。学生力所能及,义不容辞。”
周县令欣慰地点点头,沉吟片刻道:“你献此良方,乃是大功一件。按律,本官当予赏赐。你可有何所需?金银帛帛,或是其他,但说无妨。”
陈彦却摇了摇头,小脸上神色认真,朗声说道:“县尊大人,学生读书,曾闻‘为善不欲人知,施恩不望报’。此番献方,只为解民疾苦,非为求赏。若大人定要赏赐,学生恳请将赏赐用于购置药材,或抚恤役中伤亡民夫之家,方不负此药济世之本意。”
此言一出,不仅周县令愣住了,连一旁侍立的钱粮师爷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七岁的孩子!
“为善不欲人知,施恩不望报……”周县令喃喃重复着这句话,看向陈彦的目光彻底变了,充满了震惊、钦佩,乃至一丝敬意!这等境界,这等胸怀,莫说七岁稚童,便是许多饱读诗书的士人,也未必能有!
“好!说得好!好一个‘为善不欲人知,施恩不望报’!”周县令击节赞叹,情绪激动,“彦儿,你之心性品德,远超同龄,乃至许多成人!本官今日方知,何为‘神童’!你不愧是文渊兄的弟子,清河县能出你此等人物,实乃本县之幸!”
他激动地在堂内踱了几步,斩钉截铁地道:“你虽高义不索赏,然朝廷法度、本官心意,岂能无表示?否则,岂非寒了义士之心,冷了良善之念?”
他停下脚步,郑重宣布:“本官决定,其一,念你献方有功,惠及全县,特准你所在陈家沟村,今年秋季徭役,全数免除!其二,赏赐你家白银五十两,以资鼓励,亦可补贴你读书之用!此乃本官心意,亦是朝廷规制,不容推辞!”
免除徭役!赏银五十两!这无疑是天大的恩赏!尤其是徭役免除,对陈家沟的村民来说,简直是卸下了肩头最沉重的负担!
陈彦深知这赏赐的分量,也知道这是县令的坚持和善意,再推辞反而显得矫情。他深吸一口气,恭敬地躬身长揖,行了一个大礼:“学生陈彦,拜谢县尊大人厚赏!陈家沟上下,感激不尽!”
“快起快起!”周县令亲手扶起他,越看越是喜爱。
事不宜迟,周县令立刻下令,由钱粮师爷亲自负责,连夜调配人手和物资,并派人快马加鞭赶往陈家沟,召集村里人手,协助陈彦配制“藿香正气散”。所需药材,由县衙银库直接拨付购买。
陈彦也顾不得休息,立刻将详细的配方和配制流程写下,交给师爷。当晚,陈家沟灯火通明,在里正和族老的安排下,几乎所有留守的妇孺老弱都动员起来,按照陈彦的指挥,筛药、研磨、煎煮、混合、分装……陈彦虽年纪小,但指挥若定,条理清晰,让人信服。
周县令甚至亲临配制现场(临时设在村里祠堂)查看,看到陈彦在烛火下忙碌的小小身影,以及村民们热火朝天却又井然有序的场面,心中感慨万千,对身旁的师爷低声道:“见此子,方知何谓‘江山代有才人出’。文渊兄得此弟子,足以告慰平生了。”
在全县之力的支持下,大量的“藿香正气散”被迅速配制出来,由衙役分送到各处徭役工地,命令监工务必每日定量发放给民夫饮用。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使用了药散的工地,中暑人数急剧下降,原本萎靡的民夫精神好转,工程进度也大大加快。整个清河县的徭役,因这一味小小的药散,竟然再未发生一例因中暑而死亡的事件!工期得以准时完成。
消息传开,陈彦的名字和他献方救人的义举,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清河县的大街小巷。而周县令亲口赞誉的“清河神童”之名,更是不胫而走,声名远播。
当服完役的陈延峰、陈延岳等人平安返回陈家沟时,受到了全村人的热烈欢迎。而更让他们惊喜的是,村里宣布了县尊免除今年秋役的特大好消息!村民们顿时沸腾了!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安心准备秋收,不用再担心被征调去服苦役了!
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自发地聚集到陈家门口,对着陈满仓、陈延峰,尤其是被陈延岳高高举起的陈彦,表达着最真挚的感激之情。
“满仓叔!你们家彦儿可真是文曲星下凡啊!救了咱们村多少人的命啊!”
“延峰!你生了个好儿子!咱们全村都沾了光了!”
“彦儿!谢谢你!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家那口子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免除徭役!这可是天大的恩德啊!彦儿,你是咱们陈家沟的大恩人!”
赞誉之声不绝于耳,陈家人脸上都洋溢着自豪和激动的光彩。陈彦被大家围在中间,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看到乡亲们脸上真挚的笑容,心中也充满了暖意和成就感。
这时,陈延岳把陈彦放下来,挤眉弄眼地搂住他的脖子,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好你个小彦儿!有这么好的宝贝,咋不早点献给县太爷呢?害得你三叔我在工地上吃了那么多天的灰,晒脱了一层皮!你要是早点拿出来,三叔我不就不用受这罪了嘛!” 他顿了顿,又掏出怀里那锭沉甸甸的、县令赏赐的银子,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脸陶醉地搞怪道:“不过嘛……这五十两银子可真香啊!嘿嘿嘿!”
他这副活宝样子,顿时引得周围众人哄堂大笑,原本充满感激的严肃气氛,瞬间变得轻松欢快起来。大家都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心里对陈彦的感激之情更深了。
夜色渐深,人群渐渐散去。陈家小院恢复了宁静,但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喜悦与荣耀的气息。陈彦站在院中,仰望星空,心中明白,“清河神童”之名,既是一份荣耀,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他的道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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