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侍郎王鹤年一番看似语重心长、实则绵里藏针的“劝和”,让原本明朗的局势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楼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彦身上,想看他如何应对这位正三品大员的施压。
面对王鹤年那和煦笑容下隐含的威压,陈彦并未如众人预想的那般退缩或犹豫。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清澈而坚定,迎着王鹤年的视线,不卑不亢地拱手道:“王侍郎此言,学生不敢苟同。”
他的声音清晰地在寂静的楼内回荡:“并非是在下得理不饶人,心胸狭隘。此事缘由,在场诸位有目共睹。是令甥黄天道,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无端污蔑在下携眷赴考、品行有亏;今日,又趁放榜之机,携众前来挑衅,并主动提出以殿试资格为赌注,欲断送在下之前程。其行径,已非年轻气盛可以轻描淡写,实乃处心积虑,欲毁人根基!”
陈彦的语气逐渐加重,带着一股凛然正气:“赌约是他所立,见证是众人所做。如今胜负已分,王侍郎一句‘玩笑’、‘戏言’,便要轻轻揭过?若今日是在下名次较低,王侍郎是否也会出面,劝令甥‘得饶人处且饶人’,放过在下这‘小小的贡士’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黄天道,最后重新定格在王鹤年那渐渐失去笑容的脸上,斩钉截铁地说道:“学生虽人微言轻,亦知‘信’字乃立身之本!今日若因权势干预,便可随意毁约,置公理于何地?置信义于何地?请恕学生难以从命!此约,必须履行!”
这番话,有理有据,不卑不亢,直接将王鹤年那套“和气”、“心胸”的虚伪外衣撕得粉碎,将问题的核心拉回到了“信义”与“公平”之上!
王鹤年脸上的和煦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他没想到这个新科会元如此不识抬举,竟敢当众驳斥自己!他久居官场,养尊处优,何曾被一个年轻士子如此顶撞过?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带上了明显的冷意:
“陈会元!”他加重了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年轻气盛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审时度势!你虽有才学,但需知这朝堂之上,最不缺的便是才华横溢之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过于刚直,不知变通,只怕将来寸步难行!本官念你寒窗不易,才好言相劝,莫要自误前程!”
这赤裸裸的威胁,让楼内许多旁观的士子心头一紧,不禁为陈彦捏了一把汗。得罪一位实权侍郎,对于一名刚刚踏入仕途的贡士而言,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王鹤年低估了“露会”众人的义气和胆识!
他的威胁话音刚落,露会这边非但没有被吓住,反而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尤其是刚中了第七名、性情刚烈耿直的刘畅,他大步上前,与陈彦并肩而立,毫无惧色地直视王鹤年,朗声道:“王侍郎好大的官威啊!怎么,道理讲不通,便开始以势压人了吗?”
他声音洪亮,刻意让所有人都能听见:“陈兄说得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赌约是黄天道自己立的,在场这么多人都听见了、见证了!如今他输了,就想赖账?还想靠着舅舅的官威来强压?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刘畅冷哼一声,语气充满了鄙夷:“他黄天道若是输不起,当初就别夸下海口!既然输了,是磕头认错、滚出京城、永不踏出家门,还是干脆承认自己就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夹着尾巴灰溜溜地滚蛋,都由他选!反正他这般行径,与小人何异?这名声,他今日是背定了!”
这话极其犀利,简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黄天道往“小人”的耻辱柱上钉!更是毫不客气地打了王鹤年的脸!
王鹤年气得脸色铁青,怒视刘畅,厉声喝道:“狂妄!你是何人?安敢在此大放厥词!”
刘畅挺直腰板,毫无惧色,甚至带着一丝挑衅,大声报出名号:“学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两浙道临江府举人,今科会试第七名贡士,刘畅!王侍郎有何指教,学生随时恭候!”
“你!”王鹤年指着刘畅,手指微微颤抖,显然怒极。他没想到这些年轻士子如此硬气,竟连他的官威都镇不住!现场气氛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自人群后方响起:
“好一个‘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好一个‘信乃立身之本’!”
众人闻声,皆是一震,纷纷循声望去,并自动让开一条道路。只见太孙赵宸,缓缓自席间站起身,面色平静,目光却锐利如刀,扫过王鹤年和黄天道。
王鹤年看到赵宸,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万万没想到,太孙殿下竟然也在此地!而且看样子,已旁观了许久!
赵宸走到场中,先是对陈彦和刘畅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即目光冷冷地落在面无人色的黄天道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决断的力量:“黄天道,你品行不端,先是当街污人清白,后又挑衅立约,赌前程,毁信义!如今败露,竟还想倚仗权势,逃避履约?如此行径,实乃士林之耻!朝廷取士,首重德行!似你这等无德无信之人,纵有才学,亦不配位列贡士之列!”
他顿了顿,朗声宣布,声音传遍整个状元楼:“传孤旨意:山东路举子黄天道,德行有亏,取消其本次会试成绩,革去贡士功名!永不录用!”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黄天道更是如遭雷击,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赵宸的目光继而转向冷汗直流的王鹤年,语气淡漠却蕴含着极大的压力:“王侍郎。”
王鹤年浑身一颤,连忙躬身:“臣……臣在。”
“你身为礼部侍郎,朝廷重臣,不思秉公持正,反而徇私护短,以官威压人,企图扭曲是非!你可知罪?”赵宸的声音带着冷意。
“臣……臣知罪!臣一时糊涂,请殿下恕罪!”王鹤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
赵宸冷冷地看了他片刻,才缓缓道:“此事,孤会如实禀明皇祖父。你好自为之吧!”
“谢……谢殿下开恩!”王鹤年叩头不止,心中已是惶恐万分,哪里还顾得上瘫软在地的外甥。
赵宸不再看他,转身对陈彦及露会众人,语气缓和下来:“赌约之事,既有公论,便依约而行。黄天道功名已革,其余赌注,亦需执行!孤在此,为尔等主持这个公道!”
太孙的雷霆手段和明确表态,瞬间奠定了胜局,也彻底粉碎了王鹤年企图以权势压人的妄想。楼内众人,尤其是露会成员,无不感到扬眉吐气,心中对太孙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陈彦与刘畅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感激与坚定。
黄天道面如死灰,被人搀扶下去,等待他的将是赌约的严酷履行和身败名裂的下场。王鹤年也失魂落魄地告退,今日之后,他的官声必将大受影响。
状元楼上的风波,终于以信义和公理的胜利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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