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狂风暴雨中仿佛凝固了。
张建民脸上的肥肉猛烈地抽搐着,那句“要不要跟我对一对”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神经上。
什么名单?
记着要死人的地方?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第一反应是这小子在诈他。可那双眼睛,平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玩笑意味。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从张建民的脚底心一路向上,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林……林处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什么死人活人的,我们这儿是防汛前线,可不能乱开玩笑!”
他身后的几个“维修工”也面面相觑,握着铁管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凶悍的表情里多了一丝茫然和忌惮。
林默没有回答他,而是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那块被雨水浸透的普通电子表。
“夏市长给了我一个小时的时间,从我下车开始算。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他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目光扫过张建民和他身后的人,“如果半小时内,我不能在预定地点打开通讯设备,向指挥部进行视频汇报,市长会默认我……遇到了某些‘不可抗力’的阻碍。”
视频汇报?
预定地点?
张建民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但他不敢赌。夏清月那种女人的行事风格,绝对做得出这种事。如果林默真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而夏清马上就知道了,那后果……
他不敢想下去。
“当然,你们也可以现在就把我控制起来,手机一收,往办公室里一扔。”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在探照灯下显得格外冰冷,“赌一把,看是你们的动作快,还是市长的反应快。”
这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拦,是公然对抗市长,是坐实了自己心虚。
不拦,让他上去,天知道这个“眼睛”雪亮的年轻人会看到什么。
张建民的脑门上,冷汗和雨水混在一起,疯狂地往下流。他死死地盯着林默,几秒钟后,那股子狠劲儿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迅速地瘪了下去。
他猛地一转身,对着手下那帮人怒吼:“都他妈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林处长的话吗?还不快给林处长引路!保护好林处长的安全,要是林处长掉了一根头发,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这番变脸的功夫,堪称一绝。
他自己则换上了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跟在林默身侧,点头哈腰地说:“林处长,您这边请,这边路滑,我给您扶着。”
一场剑拔弩张的对峙,就这么被林默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林默没理会张建民伸过来的手,径直踏上了通往主坝的引桥。
狂风瞬间将他整个人向后推去,脚下的水泥地因为积水而湿滑无比,每一步都像踩在冰面上。浑浊的洪水在脚下几十米处咆哮,撞击着坝体,发出沉闷的、令人心悸的轰鸣,整个大坝都在微微颤抖,仿佛一头濒死的巨兽在呻吟。
张建民和他那几个手下,紧紧跟在林默身后,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是监视。
林默没有理会他们,他一边走,一边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四周。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将那个年轻技术员发来的坐标,与眼前大坝的实际结构进行飞速匹配。
“张主任,你们的巡查日志上说,今天下午四点十五分,对七号泄洪闸进行过一次检查。”林默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
“啊?对,对!是检查过!”张建民连忙应道。
“那时候的风向是西北风,从那个角度看过去,水雾会影响视线。”林默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方向,“你们应该看不到闸口左下方三米左右的位置。走,我们过去看看。”
张建民的心猛地一沉。
七号闸口左下方三米处,正是其中一条最严重的渗水裂缝所在!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精准?
“林处长,那……那边风太大,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在主路上走比较安全!”张建民试图阻拦。
“哦?”林默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你的意思是,你们的巡查日志,是在安全的地方,凭想象写出来的?”
一句话,把张建民所有的话都堵死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默,一步步走向那个他最不想让任何人靠近的地方。
越是靠近,水声越大,风力也越强。一道道被风卷起的水浪,甚至能越过坝顶,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终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道被特意堆放的沙袋和油布掩盖住的地方。但因为水压太大,浑浊的、带着泥沙的水,正顽强地从油布的缝隙里,像流汗一样不断地渗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小片积水。
“这是……”林默蹲下身,伸出手,似乎想去揭开那块油布。
“别动!”张建民失声尖叫,一个箭步冲上来,死死按住林默的手,“林处长!危险!这里是应力点,我们刚做了紧急加固,不能碰!”
林默的手被他抓住,却没有挣扎,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林默口袋里一个用防水袋包裹的特殊通讯器,突然发出了急促的“滴滴”声。
这声音在狂风暴雨中,显得格外刺耳。
……
江州市防汛指挥部。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分割成了数十个小画面,显示着全市各个主要监控点的情况。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赵立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端着茶杯,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时不时地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路已经塌了,林默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现在应该正被困在山里,像只落汤鸡一样瑟瑟发抖吧。
只要拖下去,拖到天亮,拖到雨停,一切就都过去了。
“接通防汛一号车的通讯。”
夏清月冰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通讯员愣了一下,连忙回答:“报告市长,一号车前方道路塌方,他们……”
“我不是要找车。”夏清月打断他,目光直视着大屏幕,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指挥部的每一个角落,“我要找人。把林默同志的单兵通讯设备信号,切到主屏幕上。从现在开始,全市防汛直播,同步播放前线画面。”
全市直播?
同步播放?
赵立春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猛地站起来,死死地盯着夏清月,满脸的难以置信:“清月同志!你这是胡闹!前线情况那么危险,画面播出去了,会引起市民恐慌的!”
“恐慌,是因为不了解真相。”夏清月缓缓转过头,目光像两把手术刀,精准地刺入赵立春的眼睛,“让全市人民都看看,我们的干部,是如何在第一线为了他们的安全而拼命。这是最好的定心丸。还是说……赵书记觉得,大坝上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让市民们看到的?”
赵立春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技术员手指翻飞,大屏幕中央的画面一阵闪烁后,切换成了一个剧烈晃动的、被风雨充斥的场景。
正是青龙水库大坝上的实时画面。
画面里,林默正蹲在地上,他的手被一个肥胖的身影死死按住。
“林默同志,我是夏清月。”夏清月拿起话筒,声音通过通讯器,清晰地传到了大坝之上,“报告你现在的位置和情况。全市人民,都在看着你。”
全市人民,都在看着你。
这句话,像一道天雷,轰然劈在张建民的头顶。他触电般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满脸煞白地看着林默手中那个正在发光的通讯器。
林默站起身,对着镜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报告市长,我是林默。我现在位于青龙水库主坝七号泄洪闸附近,水位很高,风雨很大,但现场情况……暂时可控。”
他的声音沉稳而清晰,通过直播,传遍了江州的千家万户。
电视机前,网络直播间里,无数市民都看到了那个浑身泥浆,却身姿笔挺的年轻身影。
“但是……”林默的话锋一转,镜头也随之移动。
“哎呀!”
他像是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个趔趄,手中的通讯器也脱手飞了出去。
镜头在空中翻滚,天旋地转。
最终,“啪”的一声,通讯器掉在地上,摄像头恰好对准了刚才被沙袋和油布掩盖的地方。因为剧烈的撞击,一块油布被掀开了一角。
就在那一角之下,一道触目惊心的、黑洞洞的裂缝,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那裂缝像一道丑陋的伤疤,狰狞地趴在水泥坝体上,细密的水流正从里面汩汩冒出,仿佛是大坝流出的血液。
整个指挥部,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道清晰无比的裂缝。
直播间的弹幕,在静止了一秒之后,瞬间爆炸了。
【我操!那是什么?!】
【裂缝!大坝裂了!!!】
【天啊!要塌了吗?!】
林默狼狈地爬起来,捡起通讯器,镜头也重新对准了他。他看起来有些惊魂未定,对着镜头,用一种带着困惑和天真的语气问道:
“报告市长,刚才不小心摔了一下。不过……我好像看到地上有条缝,挺大的。请问……这是设计上就有的热胀冷缩的伸缩缝吗?看起来,好像和我家楼下的不太一样啊……”
这个问题,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指挥部所有人的心上。
赵立春的身体晃了晃,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面如死灰。
夏清月缓缓放下话筒,转过身,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赵立春身上。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赵书记,既然你对青龙水库的情况最熟悉。”
“不如,你来向全市人民解释一下,这道‘不太一样’的伸缩缝,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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