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将林默包裹在其中,动弹不得。
金爷那句“你到底是谁的人”,像一根无形的探针,刺破了他所有的伪装,直抵灵魂深处。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倒映着林默瞬间煞白的脸。
他的一切,从扳倒赵立春,到结识夏清月,再到献上古画,都被这个笑面弥勒般的老人看得一清二楚。他就像一只自以为聪明的猴子,在如来佛的掌心里翻着跟斗,却从未逃离过对方的视线。
冷汗,顺着他的脊椎,一滴滴往下滑。
大脑在这一刻几乎宕机,所有的预案,所有的说辞,在金爷那洞若观火的眼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熟悉的剧本面板,在他脑海中轰然展开。
【目标:金爷】
【情绪:终极试探、掌控、一丝猫戏老鼠的残忍】
【内心诉求:撕开你的面具,让我看看你到底是鹰,还是狗。】
【白色剧本-死路一条】:继续辩解,重复之前的谎言。
【蓝色剧本-苟延残喘】:承认自己和夏清月有过来往,但声称自己是来投诚的。
【紫色剧本-破釜沉舟】:……
这一次的紫色剧本,没有台词,只有两个字——掀桌。
不是真的掀桌子,而是掀翻这场审问的“桌子”,打破他问你答的被动局面,用一种最不合常理、最疯狂的方式,重新定义这场对话的权力关系。
林默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随即,他做了个让金爷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端起面前那杯已经温凉的茶,猛地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将那只小小的瓷杯,往黄花梨茶海上一放!
“啪!”
一声脆响,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金爷的眼皮,跳了一下。
林默抬起头,脸上那副恭敬、憨厚、惶恐的表情,被一种混杂着屈辱、愤怒和歇斯底里的疯狂所取代。他的眼睛有些发红,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狗。
“谁的人?我他妈谁的人都不是!”
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金爷,你坐在这顶楼,喝着几十万一斤的茶,你知不知道我这种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自嘲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
“我就是个小地方考到江州来的穷学生!在地方志那种清水衙门,一个月工资三千二,熬到退休,最好的结果就是个副主任科员!我每天的工作就是跟一堆发了霉的破纸打交道,看领导的脸色,听同事的闲话!我他妈想抽根好烟,都得掰着指头算!”
这番粗俗不堪的爆发,完全颠覆了他之前斯文内敛的形象。
金爷靠在椅背上,眯起了眼睛,脸上没有了笑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欣赏一场突如其来的、足够真实的戏剧。
林默似乎完全豁出去了,他撑着桌子,身体前倾,死死地盯着金爷。
“你说我帮夏清月?对!我是帮了她!可那是因为赵立春和王虎那两个王八蛋挡了我的路!他们把我当狗一样使唤,转头就把功劳全抢了!我不弄他们,我一辈子都别想出头!我帮夏清月,不是因为她是什么市长,是因为她能当枪使!能帮我干掉我想干掉的人!这跟忠诚有半毛钱关系吗?”
“还有这幅画!”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支派克钢笔的笔夹,在他的动作下,微微晃动,“这是我祖坟冒青烟,走了狗屎运才弄到的!我该怎么办?交给国家,换一面‘拾金不昧’的锦旗,然后继续回去当我的小科员吗?凭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仿佛要将积压了多年的怨气,在这一刻全部喷发出来。
“凭什么你们就能坐在这里,一句话决定一块地的归属,动动嘴皮子就是几百上千个w的进账?凭什么你们就能住豪宅,开豪车,身边美女如云?而我就得为了一个破编制,点头哈腰,活得像条狗?”
“我不想再过那种日子了!我也想当人上人!我也想背靠大树好乘凉!我拿着这幅画来找您,就是想拿它当敲门砖,认识您,认识周书记,认识各位大佬!我就是想跟在你们屁股后面,捡点你们吃剩下的骨头汤喝!这有错吗?!”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声嘶力竭。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
这番表演,堪称完美。
它没有去解释任何疑点,而是用一种最原始、最粗暴的欲望,覆盖了所有的疑点。
一个被压抑太久、野心膨胀、偶得横财后心态失衡的底层小人物形象,跃然纸上。这种人,做事没有章法,不讲规矩,全凭一股子狠劲和贪婪在驱动。他帮夏清,是出于私怨;他来投靠,是出于贪婪。这一切,都和他是不是“谁的人”无关。
他只是一个想发财的小人物。
这种人,在金爷眼里,虽然上不了台面,但却最真实,也最容易控制。
因为他的欲望,是写在脸上的。
许久,金爷那一直轻敲着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重新端起紫砂壶,给林默那只空杯,又倒上了一杯茶。
“火气这么大,伤身。”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但那股审视的意味,已经悄然淡去,转而变成了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审度。
“你的意思是,你谁的船都不想上,就想自己弄条小舢板,跟着我们这些大船后面,捞点小鱼小虾?”
林默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他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回凳子上,端起茶杯,咕咚一口喝干,像是在解渴,也像是在压惊。
“我……我就是这个意思。”他抹了把嘴,声音沙哑,“我人微言轻,没资格上谁的船。我就是想……想发点财,让我妈过上好日子。”
他又把“孝子”的人设,不着痕迹地捡了回来。
金爷点了点头,脸上重新露出了那种弥勒佛般的笑容。这一次,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实。
“有野心,是好事。怕就怕,没野心,还想得多。”
他似乎是相信了林默的说辞,但最后的试探,还没有结束。
“那你刚才,在楼下,为什么要问周书记那块废地?”金爷的目光,看似随意,却像手术刀一样,再次切向了林默刚才行为中最不合逻辑的一点,“你就算想捞点汤喝,也该盯着那些边边角角的商业地块,问一块连路都不通的工业废墟,图什么?”
林默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随即又变成了那种愣头青式的理直气壮。
“金爷,我这不是……没钱嘛!”他一拍大腿,声音里充满了委屈,“cbd、富人区,那些地方的地,别说买了,就是进去看一眼,我兜里的钱都觉得害臊!我琢磨着,大佬们吃肉,我总得找个地方下筷子吧?我看那块地那么大,位置又偏,周书记都说是废地了,肯定没人要。我就想,能不能请您帮帮忙,用个三瓜俩枣的价钱把它盘下来。”
他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狡黠和贪婪。
“我想着,现在是废地,可万一呢?万一十年八年之后,城市发展到那儿了,政府要重新规划,那我不是……就发了吗?这不就跟买彩票一样嘛!投个小的,万一中了呢?”
这个解释,简直是“愣头青”和“投机者”的完美结合。
它蠢得恰到好处,贪得明明白白。
在座的都是玩弄资本和权力的大鳄,他们玩的都是高确定性的项目。而林默这种“买块废地等升值”的逻辑,在他们看来,幼稚得可笑,完全是底层小市民的赌徒心态。
但也正因为如此,它才显得无比真实。
金爷看着林默那双因为谈到“发财”而闪闪发亮的眼睛,终于,他彻底放下了戒心。
他哈哈大笑起来,这一次,笑声里充满了真正的愉悦。
“你小子,真是个……天生的赌徒!”他指着林默,摇了摇头,“行,我喜欢你这股劲儿。不就是一块废地吗?我帮你拿了。”
林默立刻露出狂喜的表情,激动地站了起来,对着金爷就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谢谢金爷!谢谢金爷!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行了行了,少来这套。”金爷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不过,我帮你,也不是白帮的。”
林默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知道,真正的“投名状”,现在才要递上来。
金爷端起茶杯,撇了撇茶叶沫,慢悠悠地说道:“那块地,我可以帮你用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低价弄到手。但是,你得帮我办一件事。”
他的目光,落在了林默胸前那支“母亲送的”派克钢笔上。
“你这支笔,不是会录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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