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得能听见灯丝微弱的嗡鸣。
客厅地毯上铺开的巨大地图,像一张沉默的棋盘。而夏清月和林默,就是这深夜里唯一的对弈者。
“好一个大气层。”
夏清月重复着这句略带戏谑的话,眼中的光芒却愈发明亮。她重新蹲下身,手指再次落在那片被标记为“污染”的红色区域,目光却仿佛已经穿透了地图,看到了未来高楼林立、科研机构云集的繁荣景象。
刚才那一瞬间的震撼过后,她迅速恢复了市长应有的冷静与锐利。她抬起头,审视着林默:“你的判断,有多大把握?”
这不是怀疑,而是确认。她需要知道,这个足以改变江州未来格局的判断,基石有多么稳固。
林默知道,他不能说出【情绪剧本】的存在。他早已为这个问题准备好了答案。
“市长,在政研室工作,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把所有看似无关的信息,都当成拼图的碎片。”他组织着语言,让自己的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在江南会,我听到的不只是拍卖和报价。A老板抱怨他名下的化工厂因为省里新的环保督查,快要开不下去了;b女士在和人讨论‘高新人才引进补贴’的草案风声;c先生的手机响了,我无意中听到他压低声音说‘下周王厅长要来江州看科技园选址’……”
他将那些通过剧本解析出的,来自不同人内心深处的、最真实的焦虑和期待,巧妙地包装成了自己“无意中”听到和看到的细节。
“环保督查、人才补贴、主管科技的副省长要来调研选址。这三块独立的拼图,单独看,毫无关联。但如果把它们拼在一起,再结合江州本地的实际情况,能承接高新产业园,并且符合环保整治方向的大片土地,只有城南化工厂那一块。”
他的叙述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每一个论据都来自于现实,却又指向一个旁人无法企及的结论。
夏清月静静地听着,眼神中欣赏的意味越来越浓。她相信了林默的解释,或者说,她愿意相信。因为这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敏锐,比任何金手指都更像是一种天赋,一种顶尖谋士才具备的天赋。
“信息差……”她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敲击着地图上的那块“废地”,“周良安他们以为自己手握终稿规划,就掌握了信息优势,可以对市场进行降维打击。他们却不知道,我们掌握的,是来自更高维度的信息。”
这才是真正的降维打击。
当周良安和金爷还在为一城一地的得失沾沾自喜时,林默已经站在了省一级政策布局的高度,俯瞰着整个棋局。
“所以,这块地,我们不仅要拿,还要拿得‘心安理得’,拿得‘理直气壮’。”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要让金爷觉得,他赏给我这块地,是我贪得无厌、目光短浅的表现。他越是看不起我,我们就越安全。”
夏清月彻底明白了林默的计划。这是一个一石三鸟的阳谋。
第一,林默接受这块“废地”,坐实了他“贪婪短视的投机者”人设,可以完美地潜伏在金爷身边,成为最好的掩护。
第二,提前拿下这块地,等于是在周良安的旧改大蛋糕旁边,提前预定了一块未来价值连城的新蛋糕,完成了最关键的战略布局。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为将来彻底清算周良安之后,江州的发展,留下了一张至关重要的底牌。
“你想好怎么处理这块地了?”夏清月问道。她知道,林默绝不会满足于当一个坐等升值的地主。
“想好了。”林默的眼神清澈而坦然,“等时机成熟,我会把它‘捐’出去。”
夏清月一怔。
“以我个人的名义,用一元钱的价格,象征性地‘捐赠’给市政府,用于建设江州高新科技产业园。”林默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周良安他们玩的是权钱交易,是把公家的利益装进私人的口袋。而我们,要把从他们那里‘骗’来的利益,再还给这座城市,还给全市人民。”
客厅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夏清月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中百感交集。她见过太多在权力和利益面前迷失的官员,他们或许也曾有过理想,但最终都成了欲望的奴隶。而林默,手握着足以让他一步登天、富可敌国的秘密,想到的第一件事,却是如何将这份利益公之于众。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谋略了,这是一种境界,一种胸怀。
“你……”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赞扬的词汇,在这样的格局面前,都显得有些苍白。最终,她只是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好。我支持你。”
这个“好”字,代表的不仅仅是赞同,更是一种承诺。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不再是简单的上下级,而是拥有共同信念和目标的,真正的同盟。
“那眼下,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戏演好。”夏清月收敛心神,回归到具体的执行层面,“金爷让你去监视张狂,这既是枷锁,也是机会。你要利用好这个身份,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明白。”林默苦着脸,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浏览器历史记录,“市长,您可能无法想象,我离开江南会之后,研究了一路的《蟋蟀的产后护理》和《论泥罐的透气性对蟋蟀战斗力的影响》。”
“噗嗤。”
夏清月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这抹笑意如春风化雪,瞬间融化了她脸上所有的冰冷和疲惫,让她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她可以想象那副滑稽的画面:一个能洞察人心、搅动官场风云的年轻人,正襟危坐,对着手机屏幕,一本正经地研究着昆虫打架的技巧。
“委屈你了。”夏清月的笑声中带着一丝歉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看来,我们的林大才子,要去当一回纨绔子弟了。”
“何止是纨绔子弟。”林默叹了口气,表情夸张地说道,“我现在闭上眼,脑子里都是‘青头金翅’、‘紫脸黄牙’,我感觉自己再研究下去,都能去写一篇关于蟋蟀社会学的博士论文了。”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那种剑拔弩张、如履薄冰的紧张气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们都知道,前路依旧凶险,但此刻,他们不再是孤独的行者。
林默从夏清月家中离开时,已是凌晨三点。
城市的血管里,车辆稀疏,只有环卫工人的橙色身影和闪烁的垃圾车灯,在为这座沉睡的城市进行着新陈代谢。
他将车开回自己的公寓,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在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包泡面和一根火腿肠。
回到家,烧水,撕开包装,浓郁的香气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他坐在餐桌前,一边呼噜呼噜地吃着面,一边用手机继续浏览着那些五花八门的“斗蟋蟀”论坛。
“【求助】我的‘常胜将军’最近有点抑郁,不爱叫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楼主回复】:喂点六味地黄丸试试,亲测有效。”
林默看到这条回复,一口面汤差点喷在手机屏幕上。他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魔幻了。
他一边忍着笑,一边将那些看起来有用的信息记在心里。他知道,从明天开始,他就要以一个全新的身份示人——一个走了狗屎运,对斗蟋蟀这种“雅好”充满热情,急于挤进上流圈子的暴发户。
他要逛遍江州所有的花鸟市场,要结交那些提笼架鸟的“虫友”,要学会用专业的术语去点评一只蟋蟀的“品相”,甚至可能还要亲手为自己的“爱将”洗澡、喂食。
这一切,都只为了演好一场戏。一场为了掩盖真正杀招的,前戏。
吃完泡面,他将碗筷洗净,站到窗前。
远方,城南的方向,依旧是一片沉沉的黑暗。但在林默的眼中,那片黑暗里,正孕育着风暴与雷霆。
他知道,此刻的周良安,或许正在自己的豪宅里安然入睡,或许正在和某个权贵推杯换盏,庆祝着城南旧改项目的“顺利推进”。他春风得意,志得意满,享受着胜利的果实,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危机,一无所知。
林默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冽的笑意。
睡吧,尽情地享受这最后的宁静吧。
因为天亮之后,好戏就要开场了。
而我,你眼中那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将会是你亲手缔造的,最华丽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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