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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部被主人遗弃在桌面上的私人手机,像一颗被拔掉引信却仍在计时的心脏,固执地、尖锐地响着。每一声振铃,都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房间里每个人的神经末梢。
所有人的目光,都鬼使神差地汇聚到了那块亮起的屏幕上。
陈娇。
这个名字,在不久前还是周良安最引以为傲的政治资本,是他通往更高权力殿堂的金色钥匙。而此刻,它变成了一个滚烫的山芋,一个无人敢碰的魔咒。
在座的都是人精,他们比谁都清楚,周良安能有今天的声势,背后这位省政法委书记的千金,起到了何等关键的作用。他们也同样清楚,周良安倒了,第一个要掂量这通电话分量的,绝不是远在天边的旁人,而是他们这些刚刚还在吹捧“周书记英明”的“核心团队”。
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铃声还在继续,不依不饶,像是在无声地催问:你们的主心骨呢?那个刚刚还指点江山的人呢?
张狂的额头上,冷汗已经汇成了溪流,顺着鬓角滑下。他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衬衫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冰冷黏腻。作为周良安最得力的心腹,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着他。那一道道目光,不再有之前的崇敬和巴结,而是充满了探寻、催促,甚至还有一丝隐秘的……期待。
期待他来接这个电话,期待他来捅破这最后一层窗户纸。
张狂的手在抖,他看着那部手机,就像看着一条毒蛇。接,还是不接?
接了,怎么说?说周书记刚刚被省纪委的人带走了?那无异于亲口向这位“太子妃”宣告,她的政治投资血本无归。以陈娇的脾气,那滔天的怒火会烧向谁?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这个报丧的信使。
可要是不接……后果恐怕更严重。这代表着整个“团队”的失联,是一种更彻底的崩盘。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张狂知道,他必须接。他需要知道陈娇的态度,这是他判断自己下一步是该跑路、自首还是苟延残喘的唯一依据。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在众人的注视下,拿起了那部比千斤都重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好几次,才成功接通。
“喂?”他的声音干涩沙哑,自己听着都觉得陌生。
“周良安呢?让他接电话!”电话那头,传来陈娇一贯的、带着命令口吻的声音,清脆而又傲慢,“开个会开到天亮?不知道我今天要去香港做SpA吗?让他赶紧……”
“陈……陈小姐……”张狂的牙齿在打颤,他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打断了对方的话,“周……周书记他……他出事了。”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寂。
那是一种比任何咆哮都更可怕的寂静。张狂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和电话里传来的、陈娇那变得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过了足足十几秒,陈娇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但已经完全变了调。之前的骄纵和不耐烦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锥般的冷静,和淬了毒的尖锐。
“说清楚,怎么回事。”
“刚才……就在刚才,省纪委的人来了,直接在会议室里……把周书记给……给带走了。”张狂几乎是闭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说完了这句话。
“省纪委?”陈娇的声音里没有惊慌,只有一种极速分析利弊的冷酷,“谁带的队?说了什么?”
“说是……实行‘两规’……带队的人,好像是省纪委案件审理室的王主任。”
“两规……”陈娇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像是在品尝什么苦涩的药丸。然后,她笑了,那笑声很轻,却让张狂毛骨悚然。
“我知道了。”她说。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再无下文。没有追问,没有指示,没有愤怒的咆哮,更没有要去救人的意思。
张狂还想说什么,还想问一句“陈小姐,那我们怎么办”,可电话里已经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她挂了。
张狂呆呆地举着手机,手臂僵在半空中。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完了。
这个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他所有侥幸的幻想。
陈娇的态度,就是风向标。她没有丝毫要捞人的意思,甚至连一句多余的问话都没有。这不叫放弃,这叫切割。最迅速、最彻底、最无情的切割。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虽然听不到电话内容,但只看张狂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建委主任第一个有了动作。他默默地站起身,拿起自己的水杯和笔记本,对着众人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一言不发,像幽灵一样第一个走出了会议室。
他的动作像是一个信号。
规划局局长紧随其后,他走得很快,仿佛身后有猛虎在追。
剩下的人也纷纷如梦初醒,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大家收拾东西,低着头,谁也不看谁,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刚才还亲如一家的“团队”,在短短一分钟内,作鸟兽散。
最后,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张狂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握着那部冰冷的手机。
他看着空荡荡的座位,看着桌上周良安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扶着桌子,缓缓地坐倒在周良安刚刚坐过的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树倒猢狲散?不,树还没倒,猢狲们就已经各自找好了新的山头。
……
与此同时,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跑车,在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一个急刹,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猛地拐进了旁边的紧急停车带。
车内,陈娇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再无一丝慵懒和娇媚,只有一片冰冷的肃杀。
她没有浪费一秒钟去哀悼周良安的倒台,脑子里飞速运转的,只有两个问题:
一,周良安的倒台,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和陈家?
二,如何将这件事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甚至……变害为利?
她很清楚,周良安知道她太多事。虽然她从未直接参与那些肮脏的交易,但周良安以她的名义,在外面做了多少文章,她心知肚明。那些以“爱情”为名送给她的豪宅、珠宝、名画,一旦被查,都是解释不清的定时炸弹。
周良安是一艘正在沉没的船,她必须在他把自己也拖下水之前,彻底斩断缆绳,甚至还要反过来,在这艘船上再凿几个洞,让它沉得更快、更彻底!
她拿出另一部手机,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爸。”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而威严的声音:“什么事?不是要去香港吗?”
“不去了。周良安出事了,被省纪委‘两规’了。”陈娇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电话那头沉默了。显然,这个消息,连她的父亲,省政法委书记陈正刚,也是第一次听说。
“爸,他知道我们家的一些事,虽然都是些皮毛,但如果他为了立功乱咬,会很麻烦。”陈娇没有绕圈子,直奔主题,“我们不能被动。”
陈正刚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你想怎么做?”
“墙倒众人推。”陈娇的声音里透出一股与她年龄不符的狠辣,“与其等他把我们拖下水,不如我们先推他一把,把他彻底钉死,让他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这样,我们不仅能撇清关系,还能在这次风波中,扮演一个‘大义灭亲’的正面角色。”
“你有什么东西?”
“他之前为了讨好我,送过我一个礼物。”陈娇看着副驾驶座上那个爱马仕的包,眼神冰冷,“他说,那是他的‘投名状’,是他全部的‘身家性命’,交给我,才最放心。”
她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用丝绒布包裹的、小巧的移动硬盘。
“这里面,是他通过地下钱庄向境外转移资产的全部记录,还有他收受一些不方便出面的商人贿赂的账本。金额很大,足够他把牢底坐穿了。”
周良安做梦也想不到,他用来表忠心、秀实力的“投名状”,此刻,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以为这是交付了身家性命的信任,却不知在陈娇眼里,这不过是随时可以引爆的、攥在她手里的把柄。
电话那头的陈正刚,久久没有说话。
“娇娇,你长大了。”最终,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语气复杂,既有欣慰,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爸,我知道该怎么做。”陈娇挂断电话,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用这部手机,拨通了省纪委那位王正国主任秘书的私人号码。
“我是陈娇。”她自报家门,语气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淡然,“关于周良安的案子,我有一些非常重要的线索,想要‘匿名’提供给王主任。我相信,这些东西,对组织的调查工作,会很有帮助。”
做完这一切,她将那部存有通话记录的手机卡取出,用高跟鞋跟狠狠碾碎,扔出了窗外。
然后,她重新发动了跑车。
但方向,不再是机场。
她调转车头,向着市区的方向,平稳地驶去。仿佛刚才那通决定了一个男人政治死刑的电话,只不过是取消了一次寻常的下午茶。
车窗外,阳光明媚。
江州官场的天,却已经彻底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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