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00章：一份公开的“工资单”，最直接的震撼
雷鸣般的掌声，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经久不息。
整个中心广场，变成了一片沸腾的海洋。工人们的脸上，激动、喜悦、希望……种种情绪交织，汇成了一种名为“新生”的光彩。他们挥舞着手臂，高喊着“林书记”，那朴实而真挚的热情，足以融化钢铁。
多少年了，他们就像一群在黑暗矿洞里默默前行的工蚁，看不到光，也看不到头。他们习惯了压抑，习惯了不公，习惯了把所有的委屈和血汗都吞进肚子里。
而今天，这个叫林默的年轻人，像一道撕裂天幕的闪电，不仅照亮了前路，更把他们心中最渴望、却又最不敢奢求的两个字，狠狠地砸在了他们面前——公平！
主席台上，老张的眼眶通红，他看着台下欢呼的工友，又看看那个身形笔挺的年轻人，浑浊的老眼里，泪水在打转。他不是在哭，他是在为江钢这头沉睡了几十年的老狮子，终于迎来了能唤醒它的人而激动。
小李则完全是另一番光景。他看着林默的背影，眼神里已经不是敬佩，而是近乎狂热的崇拜。在他眼里，这位林书记已经不是凡人，而是手持雷霆、言出法随的神仙。什么叫力挽狂狂澜？什么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就是！他暗暗发誓，这辈子就跟定林书记了，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值了！
然而，在这片狂热的海洋中，却有一座格格不入的孤岛。
广场的边缘，那群穿着干部服的中层领导们，与周围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没有欢呼，没有鼓掌，一张张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物流处处长冯涛，是武建军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此刻他的脸色比锅底还黑。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疯了！他就是个疯子！”生产科的副科长压低了声音，嘴唇都在哆嗦，“他这是要毁了江钢！毁了我们所有人！”
“什么狗屁绩效考核，什么跟工人挂钩！他这是在搞民粹，在煽动群众斗我们！”
“不能让他得逞！他要是站稳了脚跟，我们还有好日子过吗？以前武书记在的时候，哪有这种事！”
他们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怨毒。林默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精准地捅在他们最肥厚的利益上。他们心里清楚，林默要砸的“大锅饭”，就是他们捧了几十年的“安乐碗”。这碗要是碎了，他们的好日子，就彻底到头了。
林默似乎感受到了那股冰冷的视线，他缓缓抬起手，向下压了压。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喧嚣的广场，随着他这个简单的动作，竟然真的慢慢安静了下来。数万双眼睛，再次聚焦于他，带着绝对的信任和期待，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谢谢大家。”林默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平静而有力，“我知道，光有承诺是不够的。大家心里可能还在犯嘀咕，这会不会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完就没下文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所以，为了让大家彻底放心，也为了让某些人彻底死心。今天，我们不妨把账算得再明白一点。”
他转过身，对早已进入“战斗状态”的小李使了个眼色。
“小李，把咱们的‘照妖镜’，也请上来吧。”
“好嘞！”小李应得又快又响，一溜烟地跑向后台。
很快，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小李和几个保卫科干事，又抬上来一块白板。这块白板比刚才那块小一些，上面同样用红布盖着。
这又是什么？
冯涛等人的心里，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林默走到白板前，没有丝毫停顿，手腕一抖，直接将红布扯了下来！
“哗——”
看清白板上内容的一瞬间，人群中响起一片整齐划一的倒吸冷气声。
那声音，比刚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都要震撼。
白板上，没有复杂的公式，只有一张简单粗暴的清单。
标题是黑色的加粗大字：【江钢集团部分非一线岗位三季度月度薪酬福利公示（内部参考）】
下面，是一行行触目惊心的名字和数字：
【物流处处长，冯涛：岗位工资3200元，职务津贴2500元，车补1500元，通讯补贴500元，其他福利折算约800元……合计：8500元\/月。】
【人事处副处长，刘萍：……合计：7800元\/月。】
【后勤保障科科长，孙胜利：……合计：7100元\/月。】
……
一连串的名字，都是厂里人尽皆知的“闲人”和“关系户”。他们的工资条，就这样被赤裸裸地晾晒在数万人的目光之下。
而在这些刺眼的数字下方，是用红色马克笔写下的两行对比数据：
【八级焊工，王铁柱（全勤满负荷）：合计：950元\/月。】
【全厂一线工人平均薪酬：合计：850元\/月。】
一边是接近一万的优厚待遇，一边是不足一千的辛苦血汗。
黑与白，红与黑。
这已经不是工资单了。
这是一面镜子，照出了所有的不公。
这是一把刀子，捅破了最后一层伪善的窗户纸。
这是一份檄文，控诉着趴在江钢这头老牛身上吸血的寄生虫！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这寂静，比任何喧哗都更可怕。它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味道。
工人们的眼睛都红了。他们死死地盯着那块白板，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怪不得厂子年年亏损！
怪不得他们累死累活，连孩子的学费都凑不齐！
怪不得这些人一个个油光满面，开着小车，住着好房！
原来，他们省吃俭用、流血流汗创造出的价值，全都变成了这些人名下的数字，变成了他们酒桌上的茅台，变成了他们老婆身上的貂皮！
“原来……是这样……”王铁柱喃喃自语，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的老工人，此刻双拳紧握，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轰——！”
压抑到极致的寂静，最终被一声怒吼引爆。
“狗日的！原来钱都让他们给贪了！”
“一个月八千多！他冯涛凭什么拿这么多！他给厂里拉来一吨订单了？还是炼出一斤好钢了？”
“杀千刀的蛀虫！吸血鬼！”
愤怒，就像被点燃的汽油桶，瞬间爆炸。这一次的怒火，不再是迷茫的，而是有了明确的目标。数万道愤怒的、鄙夷的、憎恨的目光，像利剑一样，齐刷刷地射向广场边缘的冯涛等人。
冯涛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
完了！
他看到自己的名字和那一串数字被晾在白板上时，就知道自己完了。
这是公开处刑！
林默这是要把他钉在耻辱柱上，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恐惧和屈辱，瞬间被一股狗急跳墙的疯狂所取代。他知道，今天如果不把场子找回来，他不仅官位不保，以后在江钢，恐怕连走路都得被人戳脊梁骨。
“林默！”
冯涛拨开身边的人，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嘶吼着冲向主席台。他三两步爬上台子，指着林默的鼻子，因为极度的愤怒，声音都变了调。
“你这是侵犯个人隐私！你这是恶意中伤！你这是搞白色恐怖！你有什么权力公布我的工资？这是我们江钢的内部机密！你这是在犯罪！”
他试图用“规定”、“隐私”、“机密”这些大帽子来压制林默，来为自己挽回一丝体面。
然而，他面对的，是早已看穿一切的林默。
林默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怜悯。他没有理会冯涛的咆哮，只是拿起了麦克风，平静地转向台下的工人们。
“大家听到了吗？冯处长说，我侵犯了他的隐私。”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一个月拿八千五的工资，这是他的隐私。你们一个月拿八百五，这是你们的命。”
“他觉得，用你们的命，去换他的隐私，很划算。”
这话说得诛心至极！
“放屁！”
“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台下的怒火，再次被拱高了三尺。
林默又道：“冯处长还说，这是厂里的机密。我想问问大家，江钢是谁的？是国家的！国家是谁的？是人民的！你们，就是江钢真正的主人！”
“主人想看看自己家的账本，想知道自己请的管家，一个月拿多少钱，干了多少活，这算不算窃取机密？！”
“不算！”
数万人的吼声，汇成一股，地动山摇！
林默的目光，终于落回到脸色煞白的冯涛身上。
“冯处长，你最后一个问题，我有什么权力？”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震得冯涛耳膜嗡嗡作响。
“是省委省政府，给了我彻查江钢积弊的权力！”
“是在座的数万名江钢的兄弟姐妹，给了我为他们主持公道的权力！”
“更是中国党员的身份，给了我将一切敢于侵吞国有资产、欺压工人弟兄的蛀虫、败类，揪出来，晒在阳光下，接受人民审判的权力！”
“这个权力，够不够？！”
冯涛被这股排山倒海的气势，冲击得连连后退，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他张着嘴，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引以为傲的那些“规矩”和“道理”，在“人民”这两个字面前，被砸得粉碎。
他抬起头，看到的，是台下数万双充满鄙夷和愤怒的眼睛。那眼神，像无数把淬毒的尖刀，将他的尊严和体面，凌迟得体无完肤。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连滚带爬地逃下了主席台，在工人们的唾骂声中，狼狈不堪地消失在人群里。
一场公开的、漂亮的绝杀。
广场上的气氛，达到了顶点的狂欢。
林默看着这一切，心中却没有太多喜悦。他知道，打跑了一个冯涛，还会有更多的“冯涛”躲在暗处，伺机反扑。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振动起来。
他走到台侧，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来自省城的陌生号码。
他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平静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林默瞬间就认了出来，是秦老。
“小林啊。”
秦老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像一块万年寒冰，让林默周围的喧嚣和热浪，瞬间冷却了下来。
“广场上的戏，唱得很精彩。但是，年轻人，火玩得太大了，容易烧到自己。”
“有些东西，一旦烧成了灰，可就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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