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一场资本与权力的“对赌”，你敢赌吗，苏总？
会议室里，时间仿佛被抽成了一根无限拉长的丝线，绷紧，颤动，却不断裂。
林默的话音早已散尽，但那几个字——“永久性”、“优先分红”、“30%”，却像拥有实体，在空气中凝结成一枚枚沉甸甸的砝码，不断向苏曼心中的天平一端压去。
苏曼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垂落在面前那杯已经凉透的茶水上。茶叶在杯底舒展开，像一幅凝固的山水画，但在她眼中，那每一片茶叶的脉络，都演化成一张张错综复杂的财务报表，一行行疯狂滚动的风险评估数据。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杯壁上轻轻划过，一圈，又一圈。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却无法冷却她脑海中那台正在以亿万次每秒速度运转的超级计算机。
风险。
巨大的风险。
林默这个人，是最大的风险。他太年轻，根基太浅，今天的“西部总督”，明天可能就是一纸调令下的匆匆过客。他若倒台，这个所谓的“基建基金”会不会沦为一张废纸？所谓的“永久性”承诺，会不会成为中国商业史上最大的笑话？
政策，是第二重风险。这种深度捆绑公权力和私人资本的模式，前所未有，也必然触动无数旧有势力的奶酪。今天能开绿灯，明天会不会就亮起红灯？一届领导一种思路，人亡政息的戏码，她见得太多。
还有这片土地本身。沙漠、山脉、以及那些比沙漠和山脉更难预测的人心。马卫民口中的“黑水县”，只是冰山一角。把几百亿的真金白银砸进这样一个无底洞里，很可能连个响声都听不见。
可是……
收益。
苏曼的指尖停住了。
如果，万一，林默赌赢了呢？
如果这条路真的修成了呢？
那将不是一笔投资，而是一个帝国的奠基石。
“永久性”的分红权，意味着她的曼殊集团将拥有一台永不停止的印钞机，其价值，将远超她旗下任何一家上市公司。更重要的是，“创始股东”的身份，将让她深度介入西部未来的发展格局，获得对矿产、能源、土地等核心资源的优先开发权。
这不再是简单的商业逐利。这是在用资本，为家族换取一张未来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权力门票”。
风险与收益，从来都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平庸的商人畏惧风险，而顶级的猎手，迷恋风险背后那令人血脉贲张的回报。
林默没有催促。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对面，甚至好整以暇地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已经没什么味道的茶水。他的平静，本身就是一种最极致的压迫。仿佛他展示的不是一个需要人下注的赌局，而是一个即将发生的、不容置疑的未来。他不是在请求，他只是在给予一个上船的机会。
林默的脑海中，剧本面板上的文字，像心电图一样剧烈地跳动着。
【人物：苏曼】
【情绪：剧烈挣扎、贪婪与恐惧的交战、疯狂的盘算】
【内心真实诉求：疯子！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但他描绘的未来，太诱人了……我该相信他吗？相信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年轻人？不，我不是相信他，我是要评估他背后的力量，以及他撬动这盘棋局的决心。我需要最后一块，能让我下定决心的筹码！】
许久，苏曼终于动了。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一度被各种情绪搅动得浑浊的眼眸，此刻已经重新变得清澈而冷静。风暴已经过去，剩下的，是经过精密计算后的理智。
“林主任，”她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你的故事很精彩，我几乎要被说服了。”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刀。
“但是，我凭什么相信你的承诺？凭你这张纸，这支笔？还是凭你‘试验区办公室主任’这个头衔？”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林默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如果，明天中央一纸调令，把你调走，我的几百亿投在这里，找谁去要？如果下一任主任不承认这个‘基金’，我的合同是不是就成了一张废纸？如果这个项目进行到一半，因为触动了某位大人物的利益而被叫停，我的损失谁来承担？”
她的问题，一字一句，都像是从那份三百万美元的风险报告里摘出来的，精准，致命，毫不留情。
她死死地盯着林默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一毫的动摇或心虚。
这，是她最后的试探。
林默没有回避她的目光。
他笑了。
不是那种运筹帷幄的笑，也不是故作高深的笑，而是一种带着几分赞许和欣慰的笑。
“苏总，你终于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他没有起身，只是仰头看着她，这个姿态让他显得处于下风，但他眼神里的光芒，却让他在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你问我，你凭什么相信我？”
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你错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让你相信我。”
苏曼的瞳孔微微一缩。
“苏总，你这样的商界巨擘，会把几百亿的赌注，压在某一个人的信誉上吗？不会。那太幼稚了。”
林默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穿透力。
“你真正要相信的，不是我林默，而是三样东西。”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
“第一，你要相信‘趋势’。东西部发展不平衡，是国家最大的心病。资本东强西弱，是经济最大的隐患。‘引水灌田’，让东部的过剩资本找到出路，让西部的沉睡资源得以开发，这不是我林默的个人意志，这是这个国家未来二十年发展的必然趋势。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我，只是恰好站在了潮头，负责吹响那声号角而已。就算没有我林默，也会有张默，李默。”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第二，你要相信‘利益’。一旦这个基金成立，一旦这条路开始修建，它就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它会像一棵大树，根须会深深扎进这片土地，与无数人的饭碗、无数地方政府的政绩、甚至无数京城大佬的布局，都绑在一起。到那个时候，谁想让它停下来，谁就是与所有人为敌。它的成功，将是所有参与者最大的政绩；它的失败，也将是所有人最大的灾难。它将成为一辆无法停下的战车，裹挟着所有人，只能向前，不能后退。”
苏曼的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有些急促。林默所描述的，正是资本最喜欢的“大到不能倒”的逻辑。
“至于我个人……”林默伸出了第三根手指，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复杂，带着一丝自嘲，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
“苏总，你应该相信的第三样东西，是我的‘野心’。”
“我费了这么大的劲，从京城来到这片不毛之地，顶着无数压力，冒着生命危险，扳倒一个又一个拦路石，你以为，我只是为了来这里扶贫，当一个活菩萨？”
他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我是来立功的，我是来拿走一份足以让我未来十年、二十年都能在牌桌上坐得稳稳当当的政治资本。这条路，这个基金，就是我的投名状，就是我的命！”
“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我会走。因为在我把它变成现实之前，我哪里都不会去。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把它搞砸，因为它的失败，对我而言，比对你的损失，要惨重一百倍。”
“你是在投资一个项目，而我，是赌上了我的整个政治生命。”
林-默说完，整个会议室陷入了极致的寂静。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曼。他已经将自己的心脏，剖开来，放在了她的面前。赤裸，坦诚，充满了野心，也充满了破釜沉舟的疯狂。
苏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二十八岁的年轻人，而是一个活了几百年的政治精怪。他将人性、权谋、利益、阳谋，都算计到了极致。
他为她布下的这个局，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业投资。
这是一场资本与权力的“对赌”。
赌注，是她的半壁江山，和他的锦绣前程。
赢，则双双登顶，各取所需。
输，则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良久，苏曼忽然转身，走回到了那幅巨大的地图前。
她的手，轻轻抚过那片广袤的、代表着无尽荒凉与无限可能的土地。
最后，她回过头，看着林默，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前所未有、混杂着欣赏、疯狂与决然的笑容。
“林主任，”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声惊雷，在林默耳边炸响，“你这是在邀请我，陪你一起赌上身家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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