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还在滴。
一滴,两滴,落在青石板上,泛着微光,像是铜汁刚从炉里倒出来,烫得地面嘶嘶作响。陈九黎没去擦,手腕上的伤口裂得不深,但血出得稳,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伞骨上,又顺着竹纹滑到伞尖,坠地成点。他站着没动,巷口风停了,伞尖敲地三下,整条街静得连老鼠都不敢翻身。
他低头看了眼袖子里那块焦木残片,符文歪斜,像谁临死前抓地留下的痕迹。这玩意儿和符纸上的蝌蚪文同源,他认得。可认得又如何?他知道这血不是白流的,阴兵融了,魂气却没散,顺着地缝往某个方向爬,像是被什么东西吸着走。
他蹲下,指尖蘸血,抹在伞骨裂缝上。金光一闪,血纹顺着竹节蔓延,左眼一热,金纹浮起,视野里地面裂出一道幽蓝细线,弯弯曲曲,钻进地底,一路向南。
“还挺会藏。”他低笑一声,站起身,伞夹臂弯,顺着那线走。
三巷之外,风忽然转了向,吹得衣角翻飞。他停步,抬手摸了摸腕间银针,针没动,但皮下有股凉意在游,像是蛇贴着骨头爬。他眯眼,前方巷尾立着一座破屋,门楣上悬块匾,字迹剥落,“安魂”只剩半钩,钩尾翘起,像被谁用指甲抠过。
义庄。
门没关,虚掩着,门缝里透不出光,也没声。可他知道里面有人。
他没直接推门,伞尖轻点地,三下。声音不大,但屋内某处,有羊皮纸翻动的窸窣声停了一瞬。
他推门进去。
屋内九具棺椁排成九宫形,棺盖未合,缝隙里渗出青灰雾,贴地游走,可离中央那具三尺,便如撞上墙,齐齐退散。雾气绕着那棺打转,不敢近。
他贴墙走,银针悬腕,伞尖点地,步步试探。中央棺椁前,石阶上坐着个女人,背对他,鸦羽长发用黑绳束起,绳子浸过血,沉得发亮。她左手执一根细棒,轻轻敲棺盖,每敲一下,鬼雾退三寸。右手在羊皮纸上划动,朱砂笔尖陷进皮纸,留下凹凸痕迹——是盲文。
他走近两步。
女人没回头,笔却停了。
“你引来的东西,你自己收。”她声音冷,像冰层下的水,不带波澜。
话音落,那根细棒猛地调转,直刺他咽喉。
他侧身,棒尖擦颈而过,带起一阵寒意。他反手甩出银针,钉进棒身三寸,针尾嗡鸣,震得整根棒子发颤。
下一瞬,整座义庄抖了。
九具棺椁齐齐震颤,棺盖嗡嗡作响,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像是里头有东西正要坐起来。青灰雾炸开,又退,退了又聚,围着中央那具棺打转,像被什么压着,出不来。
他盯着那根棒子,针与棒共振,震波顺着地面扩散,震得他脚底发麻。这不是寻常法器,能和银针同频,说明它养的不是死气,是活怨。
他目光落在她束发的黑绳上。三十年前,赶尸匠用黑狗血浸绳,为的是锁魂不散。这女人也用,手法一样,可她不是赶尸匠。
“你是谁?”他问。
她收回棒,慢条斯理把朱砂笔收进袖中,羊皮纸卷起,塞进怀内。
“沈照。”她答,“这庄子归我管。”
“你管?”他冷笑,“管到让阴兵往你这儿跑?”
她站起身,转身,蒙眼的布条还在,可她“看”着他,像能透过那层布,看清他脸上每一道纹路。
“不是我让它们来的。”她说,“是你的血引的。你伞上沾了它们的执念。”
“放屁。”他抬手要去取伞。
伞没动。
可伞骨突然微颤,腕间银针自动回鞘,像是被什么压着,动不了。
他皱眉。
她抬手,掀开蒙眼布。
眼窝深陷,无瞳,可里头有光,像星河倒灌,流转不息。她“看”着他,说:“我通幽,不杀鬼,只引魂归位。你杀的那些阴兵,本不该存在。它们的命格早被抹了,魂不该留,可有人用符强行拖住,不让它们入轮回。”
他盯着她的眼睛,那光不刺眼,却让他左眼金纹隐隐发烫。
“所以?”
“所以你伞骨里的符,”她抬手,指向他,“是‘招魂引’残篇。”
他心头一震。
“三十年前,就是它,打开了阴门。”
他没说话。
她重新蒙上布条,从怀中抽出另一张羊皮纸,展开,推到他面前。纸上盲文密布,最后一行,她用指甲划出一道深痕。
“你今晚杀的九具阴兵,来自城西乱葬岗。它们生前是守陵人,死后被炼成兵,魂牌在义庄地窖。你若不信,可以去看。”
他盯着那行盲文,没伸手。
“你为什么帮我?”
“我没帮你。”她收回纸,“我只是清场。你带进来的脏东西,得你清。”
“我要是不清呢?”
她抬手,探阴棒轻点地面,三下。
和他伞尖敲地的节奏,一模一样。
整座义庄又是一震。
九具棺椁的震颤停了,可中央那具,棺盖缓缓滑开一寸。
一股寒气涌出,带着铁锈和腐土味,不是鬼气,是死人睁眼时呼出的那口气。
她“看”着他,说:“那我就让它们自己出来找你。”
他笑了。
笑得有点野。
“有意思。”他抬手,摘下伞,横在身前,伞骨裂缝处,血迹未干,金光隐现。
“既然你这么懂,那我问你——”他盯着她,“这符是谁刻的?”
她没答。
只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羊皮纸边缘,那里有一道焦痕,形状像半个符文。
和他袖中那块木片上的,一模一样。
他眼神一沉。
她低声说:“三十年前的事,不该由我告诉你。但你可以去城南老槐树下挖一挖。那里埋着第一块招魂引的残碑。”
他没动。
她重新卷起羊皮纸,塞进怀中,转身要走。
“等等。”他叫住她。
她停步,没回头。
“你这双眼睛,”他说,“不怕鬼?”
她抬手,摸了摸蒙眼布。
“不怕。”她说,“鬼怕我。”
她走下石阶,脚步轻,像踩在棉花上。义庄门开,她出去,门缓缓合上,没声音。
他站在原地,手里伞还横着,血从指缝滴下,一滴,落在羊皮纸焦痕上。
金光一闪。
纸上的盲文突然凹陷更深,像是被什么从背面顶了一下。
他低头看。
那行指甲划出的深痕,正在缓缓渗出黑水,像墨,又像血,顺着纸纹爬,爬成一个字。
——“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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