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悬在半空,针尖一滴血将坠未坠,闻人烬心口纹路滚烫如烙铁,柜中少女缓缓抬手,口型清晰吐出两个字——“回来”。
陈九黎没动,伞尖却已悄然点地三下。
红绸一震,如活物般自他臂上翻卷而出,刹那间裹住三人,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黑蝶群撞上绸面,竟不散不溃,反而像活虫般渗入布纹,顺着经纬游走,绸面随之浮现出扭曲纹路,似有无数细线在内部编织一张网。
沈照探阴棒断口抵住红绸内侧,指尖疾划,血珠滚落,盲文成字:“非阴非阳,符成之蛊。”
字成刹那,她手腕一颤,探阴棒发出细微裂响。她咬牙:“这不是鬼,也不是尸虫。是用活人精血当引子,拿执念当火种,硬生生炼出来的‘活符’。”
陈九黎冷笑:“闻人家的手艺,越来越邪了。”
话音未落,红绸上的纹路骤然加剧,黑蝶不再撞击,反而在绸面外聚拢,竟缓缓拼出闻人烬的脸——眉眼低垂,嘴角微颤,像是哭,又像是笑。
“九黎哥哥……”那脸轻启唇,无声开口,声音却直接钻进三人耳中,“我好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闻人烬猛地一颤,指甲掐进掌心。
陈九黎抬手,一巴掌抽在她脸上。
“疼吗?”他盯着她。
闻人烬愣住,随即点头。
“那就不是她。”陈九黎收回手,“真身说话,不用你耳朵听。这玩意儿,顶多算个会模仿的畜生。”
红绸内,那张脸扭曲了一下,随即崩散,黑蝶群如潮退去,却未落地,反而在空中盘旋,越聚越密,最终凝成一道人形轮廓,正是柜中少女的模样。她悬浮半空,七窍黑线虫缓缓游出,在体外勾勒出与闻人烬心口一模一样的图腾。
“它在等。”沈照低声道,“等她自己走过去。”
陈九黎没应,反手将银针收入袖中。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伞骨上,红绸瞬间泛起暗金纹路,像是被点燃的经脉,整块布料如活物般抖动起来。
“前世降魔木织的绸,最怕邪祟沾身。”他冷声道,“可要是邪祟自己送上门……那就别怪它反咬一口。”
话音落,红绸表面黑蝶残留的纹路突然逆向流动,如被吸回源头。绸面光影扭曲,竟浮现出一幅立体影像——地下空间,石柱环列,中央祭坛刻着闻人家徽,七盏人皮灯笼悬浮半空,烛火幽绿,随风摇曳。
“城西。”沈照探阴棒断口轻点地面,“纺织厂地下。地脉阴眼,三百年没动过。”
陈九黎盯着影像,左眼金纹忽明忽暗,眼前景象一阵晃动,仿佛看到无数人影跪伏在地,祭坛上躺着一个与闻人烬一模一样的少女,心口剖开,黑线虫从胸腔爬出,缠绕成蝶。
他晃了晃头,幻象消散。
“这地方,不止是祭坛。”他低声道,“是‘养器’的胎房。她不是备份,也不是原版——她是母体,一直被养在这里,等着主魂归位。”
闻人烬盯着那影像,声音发干:“那我呢?”
“你是‘壳’。”陈九黎看着她,“他们把你放出去,让你活,让你哭,让你笑,让你经历七情六欲。等你阳气养足,魂魄圆满,再一刀割开,把魂塞回去。”
沈照探阴棒断口突然转向停尸柜。
“她走了。”她声音一紧。
三人回头。
“37”号柜空了。
少女尸体不见了,柜内只剩下一滩黑水,顺着柜底滴落,每一滴落地,都发出轻微的“滋”声,像是在呼吸。
“不是被搬走。”沈照蹲下,探阴棒断口插入地面,“是沉下去了。地脉开了口子,把她吸回去了。”
陈九黎伞尖点地,三下。
“通道已经通了。”他冷声道,“她们在等一个时间。”
闻人烬缓缓走近柜子,弯腰,从柜底缝隙中拾起一块铜牌。
铜牌入手冰凉,正面刻着“七月半”三个字,背面浮现出微刻数字——“7.15”。
她指尖抚过那数字,玉佩贴在胸口,突然发烫,烫得皮肤发红。
“只剩七天。”她低声道。
陈九黎接过铜牌,翻来覆去看了几眼,突然冷笑:“不是倒计时。”
“是请柬。”
沈照探阴棒断口轻点铜牌,棒身霜气未结,反而渗出一丝血珠,顺着棒身滑落,在地面画出一道细线,直指红绸上的地下祭坛影像。
“它认得路。”她低声道,“它在引我们过去。”
闻人烬盯着那影像,突然笑了:“你们说,要是我现在就死呢?她们的计划是不是就断了?”
陈九黎没答,反手将红绸一抖,影像定格在祭坛中心。
“你死了,十七具备份全活。”他冷声道,“她们会再造一个你,从头开始养。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二十年不行,就一百年。闻人家有的是时间。”
“那怎么办?”她声音发哑,“我活着,是祭品。我死了,她们重来。我怎么都是个死局。”
陈九黎收伞,银针归袖,腕间轻颤。
前世记忆虽未复苏,但某些本能还在——这局,不能破,只能搅。
他抬眼,盯着红绸上的祭坛影像,伞尖轻点:“去那里。”
“不是救人。”
“是查她到底是谁。”
沈照探阴棒断口抵地,指尖疾书,盲文成符,羊皮纸自燃,火光映出她冷冽的侧脸。
“你不怕是陷阱?”
“怕。”陈九黎笑了,“可我更怕她真是我救下来的那个闻人烬。”
闻人烬站在原地,低头看着铜牌,指尖轻轻摩挲“7.15”那串数字。
突然,她抬手,将铜牌塞进陈九黎手里。
“带路。”她声音冷了下来,“我想看看,我到底是从哪儿爬出来的。”
三人转身,红绸收拢,探阴棒断口朝下,银针隐于袖中。
刚迈出一步,地面那滩黑水突然剧烈翻滚,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下面搅动。水花溅起,竟在空中凝成一行字——“她等你很久了”。
字未散,地面裂开一道细缝,黑水顺着缝隙流入,眨眼消失。
陈九黎停下,低头看脚边。
裂缝边缘,残留着一丝极细的黑线,像是虫丝,又像是符线,正缓缓缩回地底。
他蹲下,银针挑起那丝线,针尖微颤。
线的另一端,通向地下三百米。
通向那个从未见光的胎房。
通向那个,一直在等“她”回来的地方。
他站起身,伞尖轻点地面,三下。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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