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砸在骨针顶端,发出一声轻响,像是锈锁开启的瞬间。
七枚灰白针影猛地离地,划出弧线直扑陈九黎。他本能抬手格挡,可那针快得不像实物,眨眼间已刺入双手七处要穴——掌心、腕侧、肘弯、指根,每一击都精准得如同旧识归位。剧痛顺着经脉炸开,他膝盖一沉,差点跪下,却被战甲内突然涌起的一股热流撑住脊梁。
左眼金纹翻滚,像被风吹乱的火堆,眼前画面一闪:一座石坛浸在血河中央,七道人影背对而立,手中骨针齐齐下压,钉住地下一只巨眼。那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以我魂魄为引,永镇魍魉”。
他晃了晃头,冷汗滑进衣领。
“不对……”他咬牙,“那是我干的。”
闻人烬愣在原地,指尖还悬着血滴,却见骨针根本不理她,全数奔向陈九黎。她心头一紧,刚想说话,胸口纹身忽地发烫,像是被人从内部点燃。她低头一看,铜铃图案正缓缓变暗,仿佛力量被抽走。
沈照探阴棒插地,通幽之力勉强维持结界,却察觉到异样——那七枚骨针嵌入陈九黎身体后,竟开始微微震颤,针尾小环无风自转,像是在等待什么。
赵瘸子靠在石柱上,黑布遮眼,嘴唇微动,却没有出声。他知道,有些事一旦启动,便再无法回头。
就在这时,血池中央的巨眼猛然收缩,池水如沸,轰然炸开一道冲天血柱。一团黑雾裹着残破白大褂升腾而起,骨架迅速拉长,肌肉层层堆叠,十丈高的血巨人一步踏出,地面裂痕蛛网般蔓延。
它没有脸,只有一张不断开合的嘴,从喉咙深处挤出层层叠叠的声音:“你回来了……陈九黎。”
陈九黎抬头,冷笑:“我他妈根本没走。”
他甩伞前指,七道幻影应声而出,各持绝技扑向血巨人。剑光斩臂、符火焚躯、银针锁喉……七法齐出,打得血雾四溅。可巨人只是晃了晃,断肢处立刻再生,黑气缠绕如藤蔓修复躯体。
“没用。”沈照低声道,“它现在是院长和魍魉的合体,光打不散。”
话音未落,巨人抬手一拍,空气塌陷,七道幻影齐齐崩解,伞面金纹大片剥落,陈九黎被震退三步,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在伞柄上。
沈照咬破指尖,血染探阴棒,在地上疾书一道引阵。阴气凝成半圆屏障,堪堪挡住第二击。可巨人一脚踩下,结界咔嚓碎裂,她整个人被气浪掀飞,撞在石柱上,嘴角渗血。
闻人烬冲上前扶住她:“你还行吗?”
“能撑。”沈照抹掉眼角血丝,“但不能再硬接了。”
王半仙不知何时爬了起来,手里攥着最后一块龟甲,罗盘指针断了三根,剩的两根疯狂打转。他盯着血巨人胸口——那里浮现出一张巨大的婚帖,墨字蠕动:“九黎当死”。
“这玩意儿不是诅咒。”他喃喃,“是命格篡改令,把你的生死写进别人的婚书里,够狠。”
陈九黎站在原地,双臂针孔处灼痛难忍,可体内那股热流越来越强,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他抬起手,看着骨针嵌入皮肤的位置,忽然笑了:“你们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
没人回答。
“这针,是我当年亲手做的。”他声音低下来,“用来封印你,魍魉。现在你借院长皮囊重生,反倒以为能反杀旧主?”
巨人嘴巴咧开,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你只剩半魂,记忆残缺,连怎么死的都想不起来吧?”
“我不需要想。”陈九黎握紧伞柄,“我知道我是谁就够了。”
他正要再动,忽然浑身一僵——七枚骨针同时发烫,经脉如被火燎,一股庞大记忆洪流冲进脑海:荒古祭坛、七针贯心、血河倒流、一名女子在他面前自毁元神……最后的画面,是他将骨针插入地脉,封住深渊。
“原来如此。”他睁开眼,瞳孔金纹稳定下来,“我不是来破阵的。我是来收账的。”
王半仙突然冲出掩体,将手中最后一块龟甲狠狠掷向空中,大吼:“用双女主血脉激活骨针!只有她们的血能唤醒真正的‘九转玄泉’!”
话音未落,血浪横扫而来,他整个人被拍飞,撞柱吐血,手中罗盘彻底碎裂。
沈照听见这句话,毫不犹豫咬破指尖,血珠滴落,在陈九黎胸前画下一道曲折符线。那符成形刹那,泛起幽光,顺着骨针蔓延而上。
闻人烬扯断颈间铜铃碎片项链,反手划破掌心,鲜血覆上针尾小环。她喘着气:“你说过,我家祖上参与过封印……那这血,应该管用。”
两股血液在针身交汇,金光骤闪。
陈九黎闷哼一声,双臂经脉浮现出古老符文,像是刻进骨头里的誓言。前世记忆如潮水涌入——他终于记起,这七枚骨针名为“囚魂之钥”,是他以自身精魄炼制,专为镇压混沌邪祟。而今日之局,并非意外,而是宿命闭环。
血巨人怒吼一声,迈步逼近,每一步都让大地震颤。它举起巨掌,黑气凝成百千锁链,朝众人绞杀而来。
沈照撑着探阴棒站起,另一只手死死按住陈九黎肩头:“针已认主,但禁术未成。你要想清楚,一旦启动,可能会耗尽我们所有人的力气。”
“不止是力气。”闻人烬抹了把脸上的血,“可能是命。”
陈九黎看着她们,忽然笑了:“你们信我吗?”
沈照没说话,只是把血涂得更深。
闻人烬咧嘴一笑:“九黎哥哥,我什么时候不信过你?”
金光暴涨,七枚骨针嗡鸣震颤,针身符文逐一亮起,与陈九黎体内热流共鸣。他缓缓抬起双手,骨针随势而动,仿佛成了他肢体的一部分。
“三十年前,我用它封你。”他低声说,“三十年后,我还用它杀你。”
血巨人狂啸,扑杀而至。
陈九黎双臂一展,七针齐震,一道无形波动扩散开来,空气中浮现七道虚影,不再是幻象,而是实实在在的法则印记。地面裂开七道沟壑,对应七针方位,隐隐形成一座古阵轮廓。
沈照感觉通幽之力被某种力量牵引,不由自主注入阵中。她的左眼再度流血,可这一次,血滴落地竟化作符点,自动补全残缺阵纹。
闻人烬掌心血流不止,却仍死死贴住针环。她心口纹身虽已黯淡,但每一次心跳,仍有微弱光芒透出,像是赶尸铃在遥远之地回应召唤。
赵瘸子靠在柱子上,黑布下的琉璃眼微微发烫,他闭着眼,嘴唇轻动,念了一句无人听清的口诀。
阵成刹那,陈九黎仰头睁眼,唇角扬起一丝近乎神性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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