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冷志军就醒了。
炕那头妹妹还蜷缩在被窝里,小脸睡得红扑扑的。
他轻手轻脚地穿衣下炕,生怕吵醒家人。
昨晚的小雪已经停了,窗棂上结着薄薄的霜花,在晨光中晶莹剔透。
院子里黑背听见动静立刻竖起耳朵,尾巴轻轻摇了摇。
冷志军把昨晚准备好的干粮塞进背包——五个玉米面饼子、一块咸菜疙瘩,还有用油纸包着的几片野猪肉。
弹弓和钢珠就揣在棉袄内兜里,贴着胸口的位置,摸上去冰凉坚硬。
这么早?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冷志军一激灵。
转身看见冷潜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堂屋门口,手里拿着把开山刀正往腰带上别。
这把刀冷志军认得,是父亲年轻时用汽车弹簧钢打的,刀刃磨得雪亮。
爹,您真要去?冷志军有些意外。
前世父亲除了农忙很少陪他,更别说一起进山了。
冷潜了一声,从墙上取下那杆多年不用的老火铳:北沟远,保不齐碰上啥。
这把火铳是爷爷留下的,打铁砂子,射程不远但威力惊人。
冷志军心头一热——父亲这是担心他安全。
父子俩踩着积雪出了院门,黑背欢快地跑在前面开路。
屯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户人家的烟囱冒出炊烟。
走到刘家院外时,冷志军吹了声口哨,不一会儿刘振钢就鬼鬼祟祟地溜了出来。
冷叔!看见冷潜,刘振钢明显愣了一下,赶紧把手里自制的弹弓往身后藏。
冷潜扫了他一眼:带着吧,多个人多双眼。
三人一狗往北沟走,天色渐渐亮起来。
林间的雪地上满是夜间动物留下的痕迹——野兔的脚印像串小珠子,狐狸的则连成一条直线。
黑背时不时低头嗅嗅,但始终没离开冷志军太远。
爹,您以前常来北沟?冷志军故意问。
他记得父亲年轻时也打过猎,但后来为了养家就专心种地了。
冷潜没直接回答,而是蹲下身指着雪地上几个心形的蹄印:狍子,昨晚过去的,三只。
冷志军凑近一看,果然是一串狍子脚印,比他认识的还要新鲜。
前世他当护林员时追踪过无数狍子,这种傻乎乎的动物在东北被叫做傻狍子,好奇心比兔子还重。
能碰上不?刘振钢兴奋地问。
难说。冷潜站起身,狍子腿长,一天能走几十里。
北沟比冷志军想象的要远。
太阳升到树梢时,他们才走到沟口。
这里松树格外茂密,树冠上的积雪像一顶顶白帽子。
刚进林子,冷志军就发现了好东西——树干上几道新鲜的爪痕,旁边还散落着松子壳。
红松鼠。他小声说,从兜里掏出弹弓。
冷潜摆摆手,示意他们分散开。
三人呈扇形慢慢推进,黑背则乖巧地跟在冷志军身边。
不一会儿,树梢传来轻微的响动,一团火红的身影正在枝头啃松塔。
冷志军拉开弹弓,钢珠破空而出。
的一声闷响,红松鼠应声而落,掉在雪地上扑腾了几下就不动了。
漂亮!刘振钢忍不住喝彩,被冷潜一个眼神制止。
一上午功夫,他们打了八只松鼠,其中三只是珍贵的红松鼠。
冷志军的准头越来越好,二十步内几乎弹无虚发。
父亲虽然没出手,但总能最先发现猎物踪迹,指引他们包抄。
晌午时分,三人在背风的岩石后休息。
冷志军把玉米饼子分给大家,就着咸菜和凉水吃得很香。
黑背趴在一旁啃冷志军给的肉干,耳朵却始终竖着。
爹,您以前是不是...冷志军话没说完,父亲突然抬手示意安静。
黑背也站了起来,警惕地盯着东南方向。冷潜慢慢拿起火铳,做了个有东西的手势。
三人屏息凝神。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树枝折断的脆响,还有动物喷鼻息的声音。
冷志军心头一跳——这动静不像小型动物。
冷潜示意他们留在原地,自己猫着腰往前摸去。
冷志军哪肯听话,悄悄跟在后面。
穿过一片灌木,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三十步开外的林间空地上,三只狍子正在雪下刨食!
阳光透过树枝斑驳地洒在它们身上,棕红色的皮毛泛着金光,圆溜溜的眼睛又黑又亮。
最大的是只公狍子,头顶短角像两柄小匕首;旁边两只体型稍小,应该是母的。
冷潜慢慢举起火铳,但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距离太远,铁砂子打过去最多擦破点皮。
他回头冲儿子摇摇头,示意撤退。
但冷志军没动。他盯着那只公狍子,心跳如鼓。
前世他当护林员时学过,狍子视力其实不太好,主要靠听觉和嗅觉。如果有办法...
他轻轻碰了碰父亲,指指自己的弹弓,又指了指狍子的眼睛。
冷潜皱眉,显然觉得这太冒险。
但冷志军已经慢慢拉开弹弓,钢珠在皮兜里蓄势待发。
嗖——啪!
钢珠破空而去,正中公狍子左眼!
那畜生吃痛跳起,发出类似羊叫的声,疯狂地转着圈。
另外两只狍子受惊逃跑,但这只公狍子因为突然失明,竟然在原地打转。
冷潜低喝一声,率先冲了出去。
狍子虽然瞎了一只眼,但跑起来依然飞快。
三人一狗在后面紧追不舍。
冷志军边跑边往弹弓里装钢珠,有机会就射一发。
大部分打空了,但有一发击中了狍子的后腿,让它速度慢了下来。
追了约莫二里地,狍子终于体力不支,一头撞进灌木丛里不动了。
黑背第一个扑上去,咬住它的喉咙。
等他们赶到时,狍子已经断气了。
成了!刘振钢欢呼着扑上去,差点滑倒。
冷潜检查着猎物,难得地露出笑容:好小子,弹弓打狍子,我活这么大岁数头回见。
这只公狍子少说有六十斤,顶得上十几只兔子。
冷志军帮着父亲把狍子捆好,用木棍穿起来抬着。
黑背兴奋地在周围转圈,时不时凑过来闻闻猎物。
爹,您年轻时也这么打过猎吗?回程路上,冷志军忍不住问。
冷潜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六零年闹饥荒,我跟你赵大爷追过一头鹿,三天三夜...
他没往下说,但眼神变得深远。
太阳西斜时,他们终于走出北沟。
狍子加上松鼠,收获沉甸甸的。
刘振钢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猎物,生怕它突然活过来跑了。
刚进屯口,就遇上了收工回来的村民。
看见他们抬着的狍子,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老冷家打到狍子了!
用啥打的?没听见枪响啊?
哎哟,这皮毛能做两副手套了!
王大炮也闻讯赶来,眯着眼打量猎物:冷哥,运气不错啊。这狍子算集体财产,得上交...
交你奶奶个腿!冷潜突然爆了句粗口,老子在自留山打的,关集体屁事!
众人都愣住了。冷志军也吃了一惊——父亲向来老实巴交,从不当面顶撞干部。
王大炮被噎得说不出话,悻悻地走了。
回到家,林秀花和冷杏儿看见狍子,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小姑娘大着胆子摸了摸狍子还温热的皮毛,又飞快地缩回手。
晚上炖狍子肉!冷志军笑着宣布。
冷潜却摆摆手:先别急,皮子完整能多卖钱。
他熟练地开始剥皮,动作之麻利让冷志军大开眼界——前世他都不知道父亲有这手艺。
狍子皮完整地剥下来后,冷潜又把肉分割成块。
最好的里脊和后腿肉留着自家吃,其余的准备明天拿去卖。
林秀花把狍子心肝洗净,当晚就炒了一大盘,香得邻居家狗直叫唤。
晚饭时,冷家难得地点了两盏煤油灯,照得屋里亮堂堂的。
狍子肉炖萝卜的香气弥漫整个屋子,冷杏儿馋得直咽口水。
刘振钢也被留下吃饭,他爹刘山峰还特意送了瓶地瓜烧来。
军子,敬你爹一杯。刘山峰给冷潜倒上酒,老冷,没想到你宝刀不老啊!
冷潜抿了口酒,脸上泛起红光:是军子打的,我就帮个忙。
弹弓打的?刘山峰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冷志军不好意思地笑笑:运气好,打中眼睛了。
啥运气,这是本事!刘山峰拍着桌子,老冷,你家小子出息了!
酒过三巡,大人们的话多了起来。
冷志军这才知道,父亲年轻时竟是屯里有名的猎手,后来因为结婚生子,才渐渐不干了。
你爹当年追一头狼,追了三天...刘山峰醉醺醺地说到一半,被冷潜瞪了一眼,赶紧住嘴。
夜深了,刘家父子告辞回去。冷志军帮着收拾碗筷,心里还想着父亲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前世他直到父亲去世,都不知道这些故事。
院子里,狍子皮钉在仓房门板上,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冷志军轻轻抚过皮毛,粗糙的手感让他想起前世护林时摸过的各种兽皮。
这张皮子至少能卖二十块钱,加上明天的松鼠皮...
军子。父亲突然出现在身后,手里拿着那杆老火铳,明天教你用枪。
冷志军心头一热,刚要说谢谢,父亲已经转身进屋了。
月光下,那个背影比记忆中挺拔许多,仿佛回到了年轻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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