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山仪式继续进行,但气氛已经大不相同。鄂伦春汉子们的歌声里多了几分肃杀之气,鼓点也变得沉重有力。金老爹把剩下的野猪心血酒分给众人,轮到冷志军时,老人低声说了句:明天过鹰嘴岩,当心背后。
刘振钢那厮完全没察觉异常,还沉浸在送簪成功的喜悦中。这货不知从哪又摸出瓶地瓜烧,非要跟乌力罕拜把子。鄂伦春青年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用猎刀划破手掌,跟他喝了血酒。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兄弟!大胡子拍着胸脯保证,酒气喷了对方一脸,等我娶了玉珠妹子,请你当证婚人!
乌力罕的嘴角抽了抽,熊爪吊坠上的冰溜子咔嚓断了一截。金玉珠远远地瞪了刘振钢一眼,银耳环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但终究没把骨簪摘下来。
夜深了,篝火渐渐弱下去。冷志军负责守第一班夜,灰狼趴在他脚边,老狗缺耳朵上的疤依然泛着暗红色。月光下的雪地像铺了层水银,远处偶尔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不知是风还是别的什么。
金老爹的咳嗽声从帐篷里传来,断断续续像台老旧的鼓风机。冷志军往火堆里添了块樟子松木,突然发现雪地上有串奇怪的脚印——不是熊的,更像是人留下的,但步幅大得离谱,每个脚印都深陷雪中半尺多。
灰狼对着那串脚印低吼,老狗的独眼里映着跳动的火光。冷志军悄悄握紧了猎枪,枪管上凝结的霜花在月光下像层薄纱。明天的鹰嘴岩,恐怕不会太平。
鹰嘴岩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只蓄势待发的猛禽。冷志军踩了踩脚下的冻土,靴底防滑钉与冰层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灰狼跟在他身后三步远,老狗缺耳朵上的伤疤今天格外红,像是抹了层朱砂。
这鬼地方连个落脚处都没有。刘振钢扒着岩缝往上爬,络腮胡上挂满了冰溜子。他腰间别着那根丑不拉几的骨簪——今早金玉珠不知为何又还给了他,大胡子为此蔫了半路。
金老爹在队伍中间喘得厉害,老人青白的脸色像块发霉的冻豆腐。乌力罕用兽皮绳系在他腰间,熊爪吊坠随着攀爬动作在胸前晃荡。昨晚祭山仪式后,老人的咳嗽更严重了,吐出的痰里带着血丝。
当心冰裂缝。金玉珠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少女今天把银耳环换成了骨坠,发辫间那根红绳格外醒目。她像只灵巧的山羊,在近乎垂直的岩壁上寻找落脚点,鹿皮靴底的防滑纹在冰面上留下清晰的印记。
冷志军突然停下脚步。岩缝里的积雪有些异样——表面结着层薄冰,底下却是松软的。他用猎刀柄捅了捅,雪块塌陷,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
冰溶洞!他一把拽住前面的刘振钢,绕过去,这玩意比老虎嘴还馋人。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脆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乌力罕脚下的冰层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鄂伦春青年反应极快,一个侧滚翻避开危险区域,熊爪吊坠在空中划出闪亮的弧线。但他身后的金老爹就没这么幸运了——老人脚下的整块冰面突然塌陷!
阿爸!金玉珠的尖叫刺破晨雾。
冷志军甩出腰间绳索,却晚了一步。老人像块石头般坠入冰缝,鹿皮袄擦过岩壁的声响令人牙酸。乌力罕扑过去想抓,只扯下半截腰带。
冰缝深处传来重物落水的闷响,接着是金老爹虚弱的咳嗽声。冷志军趴在裂缝边缘往下看,只见黑黢黢的深处隐约泛着水光——下面是条地下暗河!
绳子!乌力罕已经开始解身上的兽皮绳。鄂伦春汉子们迅速行动起来,把七八条绳索接在一起。冷志军试了试结实程度,摇摇头:不够长,而且冰水会让人抽筋。
金玉珠突然解开银腰带,从里面抽出根细如发丝的金属线:用这个。她的声音在发抖,犴筋混着马尾毛编的,能吊起一头熊。
众人七手八脚地加固绳索。刘振钢这厮不知从哪找来块凸出的岩石,把绳子在上面绕了三圈系死。冷志军正往腰间绑安全扣,大胡子突然按住他:我去。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刘振钢已经抓着绳子滑了下去。他笨拙的动作活像只冬眠初醒的熊瞎子,岩壁上的冰碴子哗啦啦往下掉。快到水面时,这货突然大喊:老爷子坚持住!您女婿来啦!
混账东西...金老爹的骂声从底下传来,虽然虚弱却中气十足,谁认你当女婿...
冷志军和乌力罕合力拉着安全绳。金属线勒进手掌,在皮手套上割出深深的凹痕。金玉珠趴在冰缝边缘,骨坠在黑暗中泛着微光。时间仿佛被冻住了,只有绳索摩擦冰面的声提醒着救援的进展。
突然,绳索剧烈晃动起来!
拉上来!冷志军大吼。众人一齐发力,绳索却纹丝不动——水下的部分肯定被什么缠住了。
乌力罕二话不说就要往下跳,被金玉珠一把拽住:你会冻死的!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冰水会抽筋!
冷志军迅速检查了剩余的装备:两条绳索、一把猎刀、半壶烈酒。他抄起刘振钢落下的背包一倒——里面滚出个铁皮饭盒、几发子弹,还有那根丑不拉几的骨簪。
我有办法。他抓起烈酒灌了一大口,剩下的全浇在绳索上。乌力罕立刻会意,掏出火镰点燃了浸酒的绳索。
火焰顺着绳索向下蔓延,在冰壁上投出跳动的光影。片刻之后,水下传来的闷响,接着绳索突然松动了!
众人一齐发力,这次绳索顺利收了回来。刘振钢和金老爹像两条落水狗似的被拖上冰面,大胡子怀里还死死抱着个湿漉漉的皮囊——是金老爹的药材包。
老、老爷子没事...刘振钢的牙齿打战得像爆豆子,就是...就是...
话没说完,这货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冷志军扒开他的衣领一看,大胡子胸口有道半尺长的伤口,边缘已经泛白——是被水下尖锐的冰凌划的。
金玉珠手忙脚乱地给父亲裹上熊皮袄,转身看到刘振钢的惨状,银牙一咬撕开了自己的衬衣下摆。傻子...她边包扎边骂,眼眶却红了,谁让你逞能的...
乌力罕从腰间解下个桦树皮小盒,里面装着淡绿色的药膏。他犹豫片刻,还是递给了金玉珠。少女挖了一大坨抹在刘振钢伤口上,动作粗鲁得像在刷马鞍。
他需要保暖。金老爹虚弱地说。老人虽然脸色惨白,但精神头还不错,雪搓疗法...鄂伦春的老法子...
没等他说完,金玉珠已经开始扒刘振钢的湿衣服。少女的手在触到大胡子胸膛时顿了顿,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但她很快咬紧牙关,抓起把雪就往刘振钢身上搓。
嗷——大胡子被活活冻醒了,像条上岸的鱼似的直扑腾,杀、杀人啦!
别动!金玉珠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想活命就忍着!
奇妙的是,随着揉搓,刘振钢的皮肤真的开始泛红,体温也逐渐回升。乌力罕在一旁生起火堆,用的是随身携带的松明子——这种富含油脂的松木即使在潮湿环境下也能燃烧。
冷志军帮金老爹检查伤势。老人右腿有处严重的淤青,可能是落水时撞到了暗礁。骨头没事,老人摆摆手,就是这咳嗽...他说着又吐出口带血丝的浓痰。
趁着众人忙碌,冷志军悄悄检查了烧焦的绳索断面。那痕迹很整齐,不像是自然烧断的——更像是被什么利器割过。他若有所思地望向冰缝深处,黑黢黢的洞口像张饥饿的大嘴。
收拾东西,尽快离开。他低声对乌力罕说,这地方不对劲。
鄂伦春青年点点头,熊爪吊坠上的冰溜子咔嚓作响。他指了指岩壁上几道新鲜的抓痕——那绝不是自然形成的,更像是某种大型野兽的杰作。
返程路上,刘振钢被安置在简易担架上。这货虽然冻得嘴唇发紫,却笑得像个二傻子——因为金玉珠一直跟在担架旁,时不时往他嘴里灌口烈酒。
玉珠妹子...大胡子哆哆嗦嗦地掏出那根骨簪,你...你还收不?
少女一把抢过骨簪,恶狠狠地别回自己发辫:再废话就扔你喂狼!但她转身时,冷志军分明看见她嘴角微微上扬。
队伍行进到半山腰时,灰狼突然狂吠起来。老狗缺耳朵上的疤红得发亮,独眼紧盯着右侧的云杉林。冷志军立刻抬手示意停下,同时悄悄扳开了猎枪保险。
林子里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由远及近。乌力罕已经张弓搭箭,熊爪吊坠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时,树丛里钻出个灰头土脸的身影——是之前失踪的那个鄂伦春青年!
年轻人狼狈不堪,鹿皮袄被撕成了布条,脸上还有道血淋淋的抓痕。他跌跌撞撞地跑到金老爹跟前,用鄂伦春语急促地说着什么,边说边指向远处的山脊。
他说什么?冷志军问金玉珠。
少女的脸色变得煞白,骨坠在颈间微微晃动:独眼阎王...带着崽子...往我们营地去了...
众人闻言色变。金老爹强撑着站起来:快走!营地还有女人孩子!
冷志军却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个鄂伦春青年腰间别着把猎刀,刀柄上缠着的蛇皮格外眼熟。而更奇怪的是,他脚上穿的鹿皮靴...分明是右靴底有个三角形的补丁。
那是金老爹的靴子。
等等。冷志军突然拦住众人,先说说,你是怎么从冰河里逃出来的?
鄂伦春青年愣住了,眼神闪烁。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乌力罕的箭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
你不是扎木合。鄂伦春青年一字一顿地说,熊爪吊坠上的冰溜子因为愤怒而咔嚓断裂,扎木合左撇子,补丁应该在左靴。
场面瞬间剑拔弩张。假扮的鄂伦春青年突然狞笑一声,猛地后撤步躲开箭矢,同时从怀里掏出个骨哨吹响。那声音诡异至极,像是夜枭的惨叫混合着垂死野兽的呜咽。
远处山脊上,一个巨大的黑影应声而起——是独眼阎王!那畜生人立时的轮廓遮住了半个太阳,独眼中的凶光即使在白天也清晰可见。
三十年的仇...假鄂伦春青年撕下面具,露出张布满伤疤的脸,今天该结了,老东西!
金老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老人颤抖的手指指向对方:巴图...你还活着...
冷志军的猎枪已经抵肩,却在扣动扳机的瞬间被乌力罕撞偏了——鄂伦春青年显然想活捉这个叛徒。假扮的巴图趁机窜入树林,临走前又吹了声骨哨。
独眼阎王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朝着营地方向狂奔而去。它沉重的脚步震得山石滚落,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脸盆大的脚印。
分两路!冷志军当机立断,乌力罕带五个人追巴图,其他人跟我回营地!
金玉珠执意要跟着冷志军,少女的眼神坚定如铁:那是我的家。她说着把骨簪别紧,银耳环换成了更利落的骨坠。
担架上的刘振钢突然挣扎着坐起来:我也去!这货脸色还惨白着,却已经去摸猎枪,老子...老子跟那独眼畜生拼了...
金玉珠一巴掌把他按回担架:老实待着!但转身时,她悄悄往大胡子手里塞了样东西——是那根骨簪。
弄丢了就打死你。少女凶巴巴地说,但眼里的关切藏不住。
队伍分头行动前,冷志军最后看了眼那个冰缝。黑黝黝的洞口像只眼睛,冷冷注视着这一切。他突然明白了——这场,从头到尾都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而真正的狩猎,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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