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力格特家的仙人柱里,烟火气裹着肉香,挤得人浑身暖洋洋。乌娜吉的阿妈——苏日娜额吉,正用一把古铜色的长柄勺在铁锅里搅动,锅里炖着刚抬回来的野猪肉,咕嘟咕嘟冒着油花。她往锅里撒了一把晒干的野葱和一种紫红色的浆果,香气立刻变得复杂起来,带着山野的辛辣和果子的微酸。
“这是越橘,”乌娜吉见冷志军留意,解释道,“炖肉去腥,还能让肉烂得快。”她盘腿坐在狼皮垫子上,手里也没闲着,正用一把小巧的匕首削着一根细长的柳木枝,准备做新的箭杆。
柱外传来嘈杂的人声和狗吠,皮帘子被掀开,几个鄂温克汉子抬着大木盘进来,盘子里堆着烤得焦黄的鹿腿、风干的狍子肉,还有一大盆冒着热气的血肠。卓力格特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个半旧的铜壶,壶嘴飘出浓郁的酒香。
“来来来,冷家兄弟!”卓力格特声音洪亮,震得火塘里的火苗都晃了晃,“没啥好招待,都是山里的东西,管饱!”他给冷志军倒上一碗酒,酒液浑浊,呈淡黄色,闻着有股粮食和草药混合的醇厚气味。
冷志军双手接过碗,学着卓力格特的样子,用无名指蘸了酒,恭敬地弹向火塘、天地,然后才抿了一口。酒很烈,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但回味甘甜。“好酒!”他赞道。
“自家酿的笃斯酒,用都柿(蓝莓)和粮食一起发酵的。”卓力格特很满意客人的反应,自己也仰头灌了一大口。
很快,仙人柱里就挤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穿着各色皮袄,脸上带着山里人特有的红晕。孩子们在大人腿边钻来钻去,眼睛却一直盯着盘子里的肉。苏日娜额吉给每个人都盛了满满一碗炖肉,又端上一盘金黄色的烤饼。
一个头发花白、脸上皱纹像老树皮的老者坐在了冷志军旁边,他是乌娜吉的爷爷,部落里最年长的猎手。老人不太会说汉语,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冷志军,用粗糙的手拍了拍他的膝盖,然后递过来一个烟袋锅子。冷志军摆摆手表示不会,老人也不介意,自己点上,满足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眼神显得深邃。
乌娜吉拿起一个烤饼递给冷志军:“阿妈用野鸡蛋和的面,用石板烤的,尝尝。”
烤饼外皮酥脆,里面软糯,带着鸡蛋的香气和一种淡淡的奶味。冷志军吃着饼,听着周围鄂温克人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谈笑风生,虽然语言不通,但那种热情和善意却能真切地感受到。他注意到,每次有人喝酒,都会先向火塘和长辈示意,然后才会喝。
卓力格特显然是个好客的主人,不停地给冷志军夹菜倒酒,还用生硬的汉语夹杂着手势,讲着山林里的趣事。他说起有一年冬天追踪一只狐狸,结果掉进了雪窝子,是乌娜吉当时才十岁,用绳索把他拉了上来;又说起到如何通过观察蚂蚁搬家的路线找到水源。
乌娜吉大多时候安静地听着,偶尔低声给冷志军翻译一两个词。当她父亲讲到精彩处,她嘴角会微微上扬,眼里闪着光。
酒过三巡,气氛更加热烈。有人拿出了“口弦琴”(一种含在口中弹拨的简易乐器),吹奏起悠扬的曲调。几个年轻人随着节奏跺脚拍手,哼唱着古老的歌谣。歌词听不懂,但那旋律苍凉而辽阔,仿佛在诉说山林的历史和猎人的命运。
乌娜吉的阿妈苏日娜额吉也站起身,用鄂温克语唱起了一首歌,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乌娜吉轻声对冷志军说:“阿妈唱的是《迁徙歌》,讲的是我们祖先跟着驯鹿,从贝加尔湖那边一路走到这里的故事。”
冷志军静静地听着,看着火光映照下每一张朴实的脸,心中感慨。他想起了冷家屯,想起了围坐在自家炕头上的亲人,虽然生活方式不同,但那种对生活的热爱、对自然的敬畏、对亲朋的情谊,却是相通的。
卓力格特喝得满面红光,他用力拍着冷志军的肩膀:“冷家兄弟,以后你就是我们鄂温克人的朋友!你的马镫(意指家)永远欢迎你!”他又转身对全族人大声说了几句鄂温克语,众人纷纷举碗,向着冷志军发出友好的欢呼。
宴会持续到很晚。冷志军被安排睡在仙人柱里一个温暖的角落,铺着厚厚的熊皮。柱外,风雪似乎更大了,但柱内火塘温暖,酒意微醺,他很快就沉沉睡去。梦里,他仿佛听到了冷家屯的狗叫,又仿佛听到了乌娜吉口弦琴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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