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沟的风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冷志军把狗皮帽子往下拉了拉,帽檐上的霜花簌簌往下掉。乌娜吉走在前面,狍皮靴踩在雪壳上,只留下浅浅的印子,像山猫一样轻巧。
再往前,榛鸡多。她头也不回,声音被风扯得断断续续。手里那张牛角弓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动,弓弦上结着细小的冰凌。
冷志军嗯了一声,手指在怀里摸索,触到那把木梳冰凉的齿尖。他快走几步,与乌娜吉并肩:昨晚......多谢。
乌娜吉侧过脸,狐皮帽子下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谢什么?我阿爸就那样,喝多了看谁都像女婿。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以前来个收皮货的汉人,他也往我柱子里塞。
冷志军噎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他弯腰抓起一把雪搓脸,冰得一个激灵。雪沫子钻进领口,反而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日头爬到树梢时,他们到了北沟腹地。这片林子怪得很,阳坡长满半人高的榛柴棵子,阴面却突兀地立着几棵老秃椴树,树皮被蹭得油亮。
看那儿。乌娜吉指着椴树干上的抓痕,熊瞎子开春挠的,找蜜吃。
冷志军走近细看,抓痕新鲜,还粘着几根黑毛。他蹲下身,在树根处发现一滩冻结的粪便,里面混着未消化的蜂巢碎渣。是头母熊,他捻了捻粪块,奶崽子呢,肠油少。
乌娜吉点点头,从皮囊里掏出个桦皮盒,打开是各种绳索和铁签。下套?她问。
试试新家伙。冷志军卸下背包,取出几盘钢丝套和触发机关,林场托人捎的,说比马尾套灵。
乌娜吉拿起一个弹簧夹看了看,手指轻轻一碰,铁齿地合拢,带起一股冷风。太凶,她摇摇头,逮着东西就往死里勒。
她示范鄂温克的老法子:用细藤编成活扣,藏在榛鸡常走的路径上,上面轻轻盖层枯叶。又在一处泉眼旁挖个浅坑,坑底撒上盐粒,周围插满削尖的竹签——不是为伤兽,而是逼着来舔盐的动物只能从特定方向进入。
给它留条活路,乌娜吉拍拍手上的土,怀崽的母兽,开春不打。
冷志军学着她的样子布套,钢丝在他手里显得笨拙。有处机关总也摆不稳,乌娜吉看不下去,伸手过来调整。两人的手指在冰雪里碰了一下,她迅速缩回手,继续埋头干活。
晌午他们坐在背风坡吃饭。乌娜吉带的是一种用驯奶发酵的面饼,酸里带着奶香。冷志军掏出胡安娜烙的千层饼,油纸包得严严实实,饼还带着点温乎气。
你媳妇手巧。乌娜吉掰了小块千层饼,细细嚼着,面起得软,油酥匀净。
冷志军没接话,把装着肉酱的罐子推过去。罐子是胡安娜用野葡萄汁染过的,紫莹莹的,在雪地里格外扎眼。
饭后乌娜吉说要去看几个老套子。她攀上一处石砬子,身形灵活得像只岩羊。冷志军在下面等着,忽然听见她惊呼一声。
石缝里卡着只小梅花鹿,左前腿被旧套索勒得血肉模糊。见人来,鹿眼瞪得溜圆,浑身发抖。
作孽!乌娜吉骂了句鄂温克语,抽出猎刀割断绳索。小鹿挣扎着想跑,伤腿却使不上劲。
冷志军脱下棉袄裹住鹿身,手法熟练地检查伤口。骨头没断,筋扭了。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褐色药粉按在伤口上,三七粉,止血的。
乌娜吉递过水壶,看他给鹿腿包扎。阳光透过石缝照下来,他睫毛上结的霜化成了细密的水珠。
你们汉人猎人,她突然说,也救猎物?
我阿爸说的,冷志军系好布条,好猎人得知道啥时候收枪。
小鹿渐渐安静下来,湿漉漉的鼻子蹭着他的手。乌娜吉解下皮囊,倒出把盐粒喂它。小鹿怯生生地舔食,尾巴轻轻摇晃。
回去时日头偏西。乌娜吉抱着小鹿走在前面,哼着听不懂的歌谣。冷志军跟在后面,雪地上两串脚印,一串深一串浅。
快到营地时,乌娜吉停下脚步:明天还进山吗?西坡有片五味子,该熟了。
冷志军答得干脆。他看见营地炊烟升起,像根灰色的柱子立在暮色里。
卓力格特迎出来,看见小鹿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好!放生积德,山神爷高兴!他用力拍冷志军的背,这回力道轻了不少。
晚饭时气氛自然多了。苏日娜额吉特意炖了蘑菇汤,用的是冷志军带来的小米。乌娜吉安静地喝汤,偶尔给冷志军递个烤土豆,动作坦荡得像对待自家兄弟。
夜里躺回分配的角落,冷志军听见隔壁仙人柱传来乌娜吉和她阿妈的说话声,轻轻的,像风吹过树梢。他摸出木梳,就着月光看了看,又小心揣回去。
窗外,北沟的方向传来几声狼嚎。灰狼在营地边缘回应着,老狗缺耳朵上的疤,在月光下应该红得像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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