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 拿起 那张 泛黄的 卖身契,手指 微微颤抖。她 还记得 当年,家里 穷得 揭不开锅,父亲 含着泪 将她 卖入贾府 为奴。是老太太,见她 机灵懂事,将她 留在身边,教她识字,待她 如同 亲孙女一般。这张卖身契,对于她来说,早已不是 屈辱的象征,而是 她与老太太 深厚情谊的 见证。可是现在……老太太 不在了。
她 心里 比谁都清楚。老太太一走,她 这个 “老太太跟前 第一得意之人”,立刻 就会成为 王夫人 等人的 眼中钉、肉中刺。且不说 她知道 太多 秘密(尤其是嫁妆之事),单是 她以往 因得宠而 无形中 得罪的人,就 绝不会 让她 有好日子过。留在贾府,她的下场,要么是 被随意配个 小厮 打发出府,要么是 被逼死 以绝后患!更何况,她 还要 完成 老太太 托付的 重任!她 必须 获得自由身!必须 离开这个 即将 彻底崩塌的 牢笼!
想到这里,鸳鸯的眼中 闪过一丝 决绝的光芒。她 拿着 卖身契,走到 房间角落 那个 用于 冬日取暖的 黄铜火盆旁。虽然 已是春天,但盆中 仍残留着 一些 冰冷的 炭灰。
她 蹲下身,从怀中 取出 火折子,“噗”的一声 吹亮。跳动的火焰,映照着她 苍白而 坚毅的 脸庞。她 最后 看了一眼 那张 卖身契,仿佛 在与 自己的过去 做最后的 告别。然后,她 毫不犹豫地 将 卖身契 的一角,凑近了 火焰!
“嗤啦——”
微弱的火苗,瞬间 舔舐上了 泛黄的纸张,迅速 蔓延开来!橘红色的火光,映照出 纸上 那模糊的 墨迹 和 鲜红的 手印,然后 又 迅速地将它们 吞噬,化为 一缕 青烟 和 一小撮 蜷曲的、带着火星的 灰烬。
鸳鸯 静静地看着 那火焰 燃烧,直至 最后一点 光亮 熄灭。一股 混合着 纸张 和 墨迹 燃烧的 焦糊气味,弥漫在 空气中。她 感觉 心中 某处 紧紧束缚着她的 枷锁,仿佛 也随之 断裂了。从此刻起,她 不再是 贾府的 家生奴才 鸳鸯了。她 是一个 自由身。尽管 前路 茫茫,但 她 至少 可以 按照 自己的意志,去完成 老太太 最后的 嘱托了。
第二件,也是 最紧要的一件——老太太的嫁妆。
她 迅速 回到 贾母的 正房。此时,外面 已经 传来了 隐隐的 喧哗声 和 脚步声,想必是 贾政王夫人 等人 正往这边赶来。时间 刻不容缓!
鸳鸯 快步走到 那个 巨大的 螺钿柜子前。她 从袖中 掏出 那串 贴身藏好的 黄铜钥匙,手指 因为紧张 而 微微颤抖着,试了几次,才 终于 将 最大的一把钥匙,插进了 锁孔。“咔哒”一声 轻响,锁开了。
她 深吸一口气,猛地 拉开了 柜门。顿时,一片 珠光宝气,几乎 晃花了 她的眼!柜子里,分门别类地 摆放着 各式各样的 锦盒、绸缎包袱。有 成套的 赤金头面,有 镶嵌着 各色宝石的 项圈戒指,有 质地温润的 古玉摆件,还有 几匹 颜色虽旧、但 一看便知 价值连城的 缂丝云锦。
鸳鸯 没有时间 惊叹。她 按照 贾母 临终前 清晰的 指示,飞快地 找到了 那对 用紫檀木盒 装着的 “丹凤衔珠”金步摇,那匣子 “祖母绿”戒面,以及 从贾母枕头下 摸出的 那个 小小的 紫檀木匣(里面是几张至关重要的地契)。她 将这几样 最核心的 东西,用一块 早已准备好的、灰扑扑的 旧包袱皮,仔细地 包裹起来,打成一个小包。然后,她 又将柜子里 其他一些 易于携带、价值较高的 小金锭、银票 等,塞进了 包袱的 夹层里。
做完这一切,她 迅速 锁好柜门,将钥匙 重新 藏回袖中。那个 小小的包袱,则 被她 牢牢地 系在了 贴身 内衣的 腰带上,外面 用 宽大的 外衫 遮掩住。
刚刚 收拾妥当,就听到 外面 传来 王夫人 那 带着哭腔(有几分真假难辨)的 尖利声音:“老太太!我的老太太啊!您怎么 就这么 撇下我们 去了啊!”**
脚步声 已经 到了 门口。
鸳鸯 最后 看了一眼 床上 安详的贾母,心中 默念道:“老太太,您放心……鸳鸯 就是死,也一定 把东西…… 送到林姑娘手上!”
然后,她 整理了一下 衣衫,脸上 换上了一副 恰到好处的 悲恸欲绝的 表情,迎向了 即将涌入的、各怀鬼胎的 贾府众人。一场 新的、更加凶险的 博弈,即将开始。而她,孤身一人,肩负着 沉重的使命,踏上了 这条 前途未卜的 征途。
贾母的溘然长逝,如同 一场 蓄积已久的 暴风雪,终于 降临在 早已 摇摇欲坠的 荣国府。府内 顿时 陷入了一片 前所未有的 混乱与悲恸之中。尽管 贾母遗命 “丧事从简”,但 最基本的 停灵、报丧、吊唁 等 礼仪流程,依旧 需要 大量的人手 和 银钱支撑。而这 对于 早已 库房空虚、债台高筑的 贾府来说,无疑是 雪上加霜。
荣庆堂 被迅速 布置成了 灵堂。白色的帷幔 取代了 往日 富丽堂皇的 装饰,巨大的 黑漆棺木 停放在 正堂中央,香烛纸钱 的气息 混合着 悲戚的哭声,弥漫在 空气里,压得人 喘不过气来。贾政 作为 嫡子,强忍着悲痛 主持大局,但 脸上 满是 力不从心的 憔悴。王夫人 则 哭得 “死去活来”,但 那双 时不时 扫过 灵堂内外、尤其是 留意着 鸳鸯动向的 眼睛,却 暴露了她 内心 真实的 焦灼与算计。
鸳鸯 作为 贾母生前 最倚重的 首席大丫鬟,自然 被委以 料理灵前 具体事务的 重任。她 穿着一身 粗麻孝服,头上 簪着一朵 小小的 白绒花,脸色 苍白得 没有一丝血色,眼下的 青黑 浓重得 如同 墨染。她 穿梭在 哭泣的人群 和 忙碌的仆役之间,安排香烛、接待吊客、指挥洒扫,事事 井井有条,神色 哀戚而 镇定。但 只有 她自己知道,那件 紧贴在内衫腰间的、沉甸甸的 小包袱,如同 一块 烧红的烙铁,时时刻刻 烫着她的心。她 必须 在 丧礼结束、贾母入土 之前,找到机会,将东西 安全地 送出贾府,送到 竹影轩 林姑娘手中!否则,一旦 王夫人 腾出手来,第一个 要对付的,就是她 鸳鸯!
机会,终于在 贾母出殡前 一日的 深夜 来临。
这一夜,是 “伴宿” 之期,亲眷子侄 需在灵前 彻夜守灵。到了 后半夜,连日来的 疲惫 与悲伤,让 大多数人都 支撑不住。贾政 靠在椅背上 昏昏欲睡;宝玉 早已 哭得 脱力,被袭人 扶回房休息;就连 王夫人 和 邢夫人 等人,也 熬不住,被丫鬟们 搀扶着 回房 暂歇。灵堂内,只剩下 一些 远支的亲眷 和 强打精神的 仆役,以及 跪在 灵柩最前方、如同 石雕般 一动不动的 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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