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峰的手指抚过杨靥那冰冷而坚韧的躯干,眼神锐利。“接下来,我们可以去外面‘逛一逛’,明面上是搜寻影子的下落,实际上……是时候在西关县这片泥潭里,埋下我们自己的钉子了。”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何震盘踞多年,根深蒂固,单凭我们这几个人和杨靥硬碰硬,即便能胜,也必然是惨胜,且动静太大。我们需要眼睛,需要耳朵,需要一张能悄然织起、关键时刻能收紧的网。
“没错。”我点头,“影子要找,但势力也要建。何震以为我们只会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他儿子的影子,我们就利用这个错觉。”
程伟沉吟道:“西关县龙蛇混杂,除了明面上的何家,还有好几股地下势力,大多做着见不得光的生意,被何震压得喘不过气,又敢怒不敢言。或许……可以从他们入手。”
“正是此意。”诸葛澜轻摇羽扇(尽管他手中无扇,却自有其风度),“威逼利诱,合纵连横。有何峰少爷这块招牌,有我们展示的‘实力’,再加上……”他目光扫过沉默的杨仇孤和那可怖的杨靥,“……一些必要的‘威慑’,整合这些散兵游勇,并非难事。”
计划既定,我们次日便开始行动。
队伍分成了明暗两组。明面上,我、程伟、夏施诗带着穗禾,以何峰客卿的身份,大张旗鼓地在西关县各处可能出现异常气息的地方探查,询问关于“影子”的传闻,吸引何震及其耳目的注意。
而暗地里,真正的重头戏由何峰、诸葛澜、高杰以及韩策言负责。他们凭借何峰对西关县的了解,开始秘密接触那些对何震不满的小头目、赌坊老板、黑市商人以及一些掌握特殊技能(如偷窃、跟踪、打探消息)的底层人物。马琳偶尔也会被拉去,她醉酒时胡言乱语反而能降低对方戒心,清醒时又能展现出精准的判断力,效果奇佳。
杨仇孤通常不参与这些直接的交涉,他与杨靥留在相对偏僻的据点,既是守卫,也是最终的威慑力量。而张欣儿,因其医术和坚强的性格,常常留在据点照顾甘衡,并为大家准备一些疗伤、提神甚至简单易容的药物。
起初,张欣儿对杨仇孤是不满与畏惧远大于其他情感的。那个总是裹在黑袍里、面色苍白、眼神阴郁、与可怖尸山为伴的男人,实在难以让人产生亲近之感。杨仇孤也习惯性地独处,常常一整天不言不语,只是擦拭着他的武器,或是与杨靥进行着外人无法理解的沟通。
转机发生在一个傍晚。张欣儿在院子里晾晒草药,不小心被一种带有神经毒素的荆棘草划伤了手指,伤口迅速红肿发麻,疼得她轻呼一声。
几乎在她声音落下的瞬间,原本坐在角落阴影里的杨仇孤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身边,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指冰冷刺骨,动作却快得惊人。
“别动。”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
张欣儿吓得僵住了,只见杨仇孤另一只手迅速从黑袍内袋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黑色粉末,精准地敷在她的伤口上。一股清凉感瞬间压下了火辣辣的疼痛,红肿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谢……谢谢。”张欣儿惊魂未定地道谢。
杨仇孤放开了她的手,退后一步,重新隐回阴影,仿佛刚才只是她的幻觉。“那草,叫‘鬼哭藤’,毒素能让人痛彻骨髓。下次小心。”他难得地多说了几句话。
自那以后,张欣儿看杨仇孤的眼神少了些恐惧,多了些好奇。她开始留意这个孤僻的男人,发现他虽与尸骸为伍,却极其厌恶不洁和混乱,他的武器总是擦得锃亮,他休息的地方也一丝不苟。她也会在给他送药膳(她坚持认为他气血亏空需要调理)时,尝试着和他聊几句,虽然十句有九句得不到回应。
但变化在悄然发生。有时张欣儿研磨药材到很晚,杨仇孤会无声地坐在不远处的门槛上,背对着她,仿佛只是在那休息,却又像是一种无声的陪伴。杨靥那庞大的身躯则会堵在院门口,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带来一种诡异却实在的安全感。
一次,张欣儿忍不住问他:“杨仇孤,你……不觉得杨靥可怕吗?”
杨仇孤沉默了很久,久到张欣儿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就在她说了一句无趣,准备离开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可怕?它比很多人……干净。它的欲望很简单,饥饿,忠诚。它不会背叛,也不会因贪婪或嫉妒而害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人心,有时比尸山更可怖。”
张欣儿怔住了,看着月光下杨仇孤略显孤寂的侧影,心中莫名地生出一丝酸楚和理解。
又有一次,张欣儿尝试调配一种安神固魂的方子,希望能稍微缓解杨仇孤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阴郁死气。她需要一味特殊的药引,但手头没有。她只是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第二天清晨,却发现那味药材静静地放在她常用的捣药臼旁,上面还沾着些许夜露和……极淡的泥土气息。
她惊讶地看向杨仇孤常待的方向,只见他依旧闭目盘坐,仿佛从未动过。但她知道,一定是他夜里特意出去寻来的。或许,是让杨靥寻来的?
一丝难以言喻的、微暖的情绪在张欣儿心中悄悄蔓延开来。她看着那个沉浸在阴影中的男人,第一次觉得,那黑袍之下包裹的,或许并非只有冰冷和死亡。
而我们在外的发展也颇为顺利。何峰的名头、诸葛澜的智计、高杰的武力(必要时稍作展示)以及韩策言和马琳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默契配合,很快就在西关县的地下世界打开了局面。几家赌坊暗中提供了保护费和信息渠道,几个黑市商人愿意为我们打探特殊物资的流动,甚至一些地痞流氓也被收编,成为了我们的眼线。
我们知道,何震必然有所察觉,但他似乎更专注于应对我们明面上的“搜寻”,对我们暗中的渗透暂时选择了观望,或许在他看来,这些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
但他不知道,每多一个投靠我们的人,西关县的地面之下,属于我们的根系就多蔓延一分。而在这张逐渐铺开的网中,还有一座沉默的尸山,以及一对在诡异背景下悄然靠近的灵魂,正在等待着最终收网的时刻。
我们“逛”得越久,何震的根基就被侵蚀得越深。风暴正在平静的表象下积蓄力量。
与此同时,据点内的气氛也在微妙地变化。
张欣儿对杨仇孤的好奇与日俱增。她开始更主动地与他交谈,尽管十次有八次得不到回应。她发现他并非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当她说起某些药材的特性或是遇到的疑难杂症时,他偶尔会投来专注的一瞥。
一天夜里,风雨交加。张欣儿担心晾晒的药材,起身去收。却发现杨仇孤已经站在屋檐下,杨靥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堵高墙,为那些怕淋雨的药材挡住了风雨。而他自己的黑袍下摆,却被雨水打湿了。
“你……”张欣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杨仇孤侧过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眼神在闪电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它们,对你很重要。”他声音低沉,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张欣儿心中一动,一种暖流冲散了雨夜的寒意。“谢谢。”她轻声说,走过去和他并肩站着,一起看着雨幕中沉默的杨靥。“它……好像在保护它们。”
“它懂得指令。”杨仇孤道,“我让它护着这里。”
“是因为我常在这里摆弄这些草药吗?”
杨仇孤没有回答,但沉默有时就是一种答案。
张欣儿鼓起勇气,递过去一个她刚配好的香囊,里面是她精心调配的安神药材。“这个……给你。夜里放在枕边,或许能睡得好些。”她注意到他眼底常年不化的青黑。
杨仇孤看着那枚小巧的香囊,没有立刻去接。
就在张欣儿以为他又要拒绝,有些尴尬地想收回手时,他却突然伸手接了过去。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掌心,那冰冷的触感让张欣儿微微一颤,却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感到害怕。
“多谢。”他将香囊攥在手心,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少了些许往日的沙哑。
又一道闪电划过,张欣儿清晰地看到,他苍白的耳根,似乎泛起了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红晕。
她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这个如同从地狱归来的男人,似乎也并非全然冰冷无情。
“嗬……霍曾的然……来了……”(何震的人来了)伴随着杨靥那低沉而又阴森的低吼,整个空间都仿佛被一股寒意所笼罩。这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崔三头颅上的眼睛也像是被一股神秘力量牵引着,缓缓地转向了大门的方向。那空洞无神的眼睛,此刻却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
“撤。”就在这时,杨仇孤毫不犹豫地喊出了这个字。他的声音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如同闪电一般迅速地钻进了杨靥的口中,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欣儿站在一旁,目睹着这一切,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恐惧和犹豫。她看着杨靥那狰狞恐怖的模样,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然而,在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之后,她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爬进了杨靥的嘴里。
杨靥的躯体如同一个巨大的怪物一般,缓缓地伸出了它那由无数只手和腿拼接而成的肢体。这些肢体看上去既怪异又扭曲,仿佛是从不同的生物身上拼凑起来的一样。粗略估计,这样的肢体大概有十来个,它们像蛇一样在地上蠕动着,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杨靥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但却异常有力。它慢慢地爬上了院墙,那院墙对于常人来说可能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但对于体型如此庞大的杨靥来说,却不过是小菜一碟。院墙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钢刺,这些钢刺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杨靥似乎对这些钢刺毫不在意。它的身体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皮肤,就像铠甲一样坚硬。当它的肢体与钢刺接触时,只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那些钢刺根本无法刺穿它的皮肤。杨靥就这样轻松地越过了院墙,继续向前爬行。
后方,是何震的人,他们处心积虑想置我于死地,却没有发现何峰这头庞然巨物已经悄然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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