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里那沓厚厚的项目计划书,感觉自己的老花镜都在抗议——这字也太小了!小得像蚂蚁搬家,我恨不得拿放大镜一个一个照。可对面坐着的三个年轻人眼巴巴地看着我,眼神亮得像探照灯,让我那句“能换个字号大的版本吗”硬是咽了回去。
“陆老师,这是我们‘智能菜园’项目的商业计划书。”为首的戴眼镜小伙子推了推眼镜,紧张得喉结上下滚动,“我们想做一个让城里人在阳台种菜的系统,自动浇水、自动补光、还能手机监控...”
我翻了翻计划书,好家伙,一百多页!从市场分析到技术方案,从财务预测到团队介绍,写得那叫一个详细。可翻到第三页我就开始走神——这些年轻人啊,总以为计划书写得厚就是好,其实关键就几句话:做什么,怎么做,谁来做,要多少钱。
“小陈是吧?”我放下计划书,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你们这个想法不错。但我想问问,你种过菜吗?”
小陈愣住了:“啊?我...我在老家看爷爷奶奶种过...”
“那就是没亲手种过。”我笑了,“那你知不知道,西红柿和黄瓜浇水频率不一样?生菜和菠菜需要的光照不同?还有,阳台朝南和朝北,种的东西得不一样?”
三个年轻人面面相觑,脸都红了。
我摆摆手:“别紧张,我不是批评你们。我的意思是,做产品得先懂用户。你们的目标用户是城里想种菜的人,那你们就得先成为这样的人。去种,去试,去失败,才知道真正的问题在哪。”
小陈眼睛一亮,赶紧掏本子记。旁边穿t恤的姑娘小声问:“陆老师,那我们这个项目...能进决赛吗?”
哦对,我差点忘了正事。今天我是来当评委的——市里搞了个“青年创新创业大赛”,小李他们撺掇我当评委,说是“需要老一辈企业家的眼光”。我本来不想来,但孙子听说我要当评委,兴奋得不得了:“爷爷要当裁判了!像足球裁判那样吹哨子吗?”
来了才知道,这哪是当评委,简直是受刑。从早上九点坐到下午五点,听了二十多个项目路演,什么“元宇宙社交”“区块链溯源”“人工智能写小说”...个个说得天花乱坠,可我听着听着,眼前就浮现出当年那些倒在半路上的创业团队。
轮到小陈他们组时,已经是倒数第三个。我强打精神听完,提了几个问题,然后就是现在这局面。
“进不进决赛,不是我说了算。”我指指旁边的其他评委,“得看综合评分。但小陈,我给你们个建议——这周别改计划书了,去找个阳台,真的种点菜。种明白了,再来找我。”
三人千恩万谢地走了。我瘫在评委席上,感觉骨头都要散架。旁边的老王——对,老王也被拉来当评委了——凑过来小声说:“老陆,你这要求也太高了。人家是来比赛,不是来学种地的。”
我斜他一眼:“那你说,刚才那个‘人工智能写诗’的项目,你觉得能成吗?”
老王噎住了。那个项目的小伙子当场演示,让AI写了首“诗”,结果出来的是“月亮像大饼,星星像芝麻,我想吃夜宵,可惜没钱花”。评委们憋笑憋得差点内伤。
“所以说嘛,”我叹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太着急了。总想着一夜暴富,一步登天。可创业这事,跟种地一样,得春种秋收,急不得。”
正说着,工作人员过来通知:“各位评委,今天路演结束。明天上午九点,公布决赛名单,下午开始决赛路演。”
我和老王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绝望——还得再来一天!
晚上回到家,我累得话都不想说。小雅看我这样,又心疼又好笑:“让你别去非要去,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孙子跑过来给我捶腿:“爷爷,你今天吹哨子了吗?”
我苦笑:“没哨子吹,就是坐着听人说话。比踢一场球还累。”
“那谁赢了?”
“还没比完呢。”我把孙子抱到腿上,“安安,爷爷问你,如果你要种一盆花,你是先看种花书,还是先去找土和种子?”
孙子想了想:“我先去找土!我们老师说了,实践出真知!”
我乐了:“你们老师说得对。可今天那些哥哥姐姐,好多都是先写了一大堆计划书,真东西还没碰呢。”
第二天早上,我差点没爬起来。腰酸背痛,眼睛干涩,感觉整个人像被拆了重装似的。小雅给我泡了参茶,塞了两片膏药:“今天撑不住就早点回来,别硬撑。”
到了会场,决赛名单已经贴出来了。我扫了一眼,十五个项目入围,小陈的“智能菜园”居然也在里面——看来其他评委给了不低的分数。
老王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老陆,听说今天有领导要来观摩。你可得注意点,别说太直。”
我皱眉:“领导来了我就不会说话了?该怎么说还怎么说。”
上午是决赛路演,每个项目十五分钟展示,十分钟答辩。水平确实比初赛高了一大截,有几个项目我看着都觉得靠谱。特别是那个做“无障碍地图”的团队,几个大学生为了帮视障朋友出行,跑遍了全市大街小巷,把台阶、坡道、盲道都标得清清楚楚。演示时,那个盲人志愿者说:“有了这个地图,我一个人也能去公园晒太阳了。”
我听得眼眶发热,直接给了高分。
轮到小陈他们组时,我惊讶地发现计划书变薄了——从一百多页变成了二十页。展示时,小陈第一句话就是:“上周我们听了陆老师的建议,真的去种菜了。然后我们发现,原来种菜最大的问题不是技术,是坚持。”
他们展示了这周种的菜——几盆小葱、生菜、西红柿苗,虽然长得歪歪扭扭,但确实是自己种的。小陈说:“我们每天浇水、观察、记录,发现了很多计划书里没想到的问题。比如浇水量不好控制,多了烂根,少了枯叶;比如阳台风大,小苗容易被吹倒...所以我们调整了产品设计,重点解决这几个真实问题。”
演示完,评委提问环节。其他评委问的都是市场、技术、盈利模式这些常规问题。轮到我时,我问:“你们种的西红柿,现在多高了?”
小陈愣了一下,然后认真回答:“最高的那棵十五厘米,但叶子有点发黄,我们怀疑是缺铁,正准备买点营养液。”
我点点头,给了个不错的分数。老王在旁边冲我竖大拇指。
全部项目路演完,进入最紧张的评委讨论环节。十五个项目只能选五个获奖,竞争激烈。会议室里烟雾缭绕——虽然禁烟,但好几个老烟枪评委还是忍不住。
争论最激烈的是两个项目:一个是“人工智能心理辅导”,技术很酷,但伦理风险大;另一个就是小陈的“智能菜园”,技术简单,但接地气。
支持AI项目的评委说:“这是未来趋势!技术含量高,想象空间大!”
支持菜园项目的评委反驳:“创业要脚踏实地!种菜看起来土,但需求真实,市场稳定!”
两边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把目光投向我这个“最年长评委”。我清了清嗓子,说:“我讲个故事吧。”
会议室安静下来。
“我年轻时候,也想过做高大上的项目。后来失败了,才明白一个道理——创业不是比谁的想法炫酷,是比谁的产品有用。”我慢慢说,“AI心理辅导,听起来很厉害。可如果出了问题,谁来负责?算法能承担伦理责任吗?反过来,智能菜园,看起来土,但能让不会种菜的人吃上自己种的菜,能让老人有点事干,能让孩子认识植物...这难道没价值?”
那个支持AI项目的年轻评委不服气:“陆老,您这是保守思维。创新总要冒险!”
“冒险不等于冒失。”我看着他,“我当年做智能音箱,很多人也说冒险。但我知道,人需要听音乐、需要听新闻、需要有个伴儿说话——这是真实需求。你们这个AI心理辅导,技术很新,可真实需求是什么?是真有心理问题的人敢用吗?还是给好奇的年轻人玩玩的?”
年轻评委不说话了。
最后投票,“智能菜园”险胜,拿到了三等奖。公布结果时,小陈团队抱在一起又哭又笑。颁奖典礼上,领导讲话时还特意提到了:“我们鼓励创新,但更鼓励解决实际问题的创新。像‘智能菜园’这样的项目,看似平凡,实则伟大。”
会后,小陈找到我,眼睛还是红的:“陆老师,谢谢您...要不是您...”
我拍拍他的肩:“谢我干什么?是你们自己争气。记住,创业这条路,最重要的是别飘。脚踩在地上,才能走得远。”
老王也凑过来,感慨地说:“老陆,你今天那番话,把我都说感动了。看来咱们这些老家伙,还是有点用的。”
“当然有用。”我笑了,“咸鱼晒得久,咸味才足呢。”
这次当评委,让我想了很多。现在的创业环境,跟当年大不一样了——钱更多,机会更多,但诱惑也更多。年轻人容易迷失在概念和风口里,忘了做生意的本质是解决实际问题。
回家后,我跟儿子聊起这事。儿子听了,若有所思:“爸,您说得对。我们公司现在也有些年轻员工,总想搞大事情,看不起小项目。我得让他们去听听您的课。”
“听什么课,”我摆摆手,“让他们去菜市场转转,去社区看看,去跟真实用户聊聊天。比听我讲一百遍都管用。”
上周,“老家伙导师团”聚会时,我把当评委的经历讲了。老周说:“现在都这样。我参加过一个投资项目评审会,那些计划书写得跟科幻小说似的,什么‘颠覆行业’‘重塑生态’,可一问具体怎么赚钱,都支支吾吾。”
老王更直接:“要我说,都是ppt创业!讲得好听,一做就垮!”
我笑了:“所以咱们的任务更重了。得帮年轻人把脚踩实了,别飘上天。”
现在,“智能菜园”项目已经正式启动了。小陈团队租了个小办公室,阳台上摆满了试验用的菜盆。他们每周都来向我汇报进展,有时带把自家种的小葱,有时带几个歪瓜裂枣的西红柿。虽然品相不好,但吃着香——自己种的东西,味道就是不一样。
昨天孙子来,看见阳台上的菜盆,兴奋地问:“爷爷,这是你种的吗?”
“是几个哥哥姐姐种的。”我说,“你想不想也种一盆?”
“想!”
于是下午,我和孙子一起种了盆小白菜。小家伙认真地埋土、浇水、贴标签,最后在标签上画了个笑脸。他举着花盆说:“我要天天来看它长大!”
我看着孙子专注的样子,突然觉得,创业也好,种菜也好,其实道理都一样——你得先埋下种子,然后耐心等待,用心照料。不能急,不能贪,一步一个脚印。
这可能就是我想传给年轻人的东西吧。不是什么高深理论,就是这点朴素的道理。
毕竟,会翻身的咸鱼,那也是咸鱼。而且我现在不仅是条会翻身的咸鱼,还是个知道怎么看种子好不好、土壤肥不肥的老咸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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