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斌看着昏死的张清明，又看看呼吸微弱但暂时平稳的林薇薇，最后望向远处厂区边缘。
那里隐隐传来由远及近的、尖锐的车辆疾驰声。
救援来了。
可这真的结束了吗？
他看着林薇薇眉心那消失的安魂印位置，又想起冷却池崩塌前，她眉心那转瞬即逝的冰冷幽光。
赵队的话在耳边回响：
“甩不掉…”
一种更深沉的、如同附骨之疽的寒意，悄然爬上心头。
军用运输直升机旋翼搅起的狂风，卷着红星厂地面厚重的铁锈粉尘，劈头盖脸砸过来。
昏迷的张清明被两个穿着深灰色作训服、动作利落得不像医护的汉子一左一右架着，几乎是抬离了地面，迅速塞进机舱深处。
引擎的轰鸣震得人骨头缝都在发麻。
一个戴着无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已经等在狭窄的过道里。
白大褂一尘不染，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直接落在陈斌背上林薇薇的眉心。
“秦主任！”
架着张清明的一个汉子低吼，声音在噪音里勉强能听清。
秦主任没应声，下巴朝旁边一张铺着无菌垫的折叠担架床一点：
“放她。”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陈斌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把林薇薇放平。
秦主任已经俯下身，手指极其稳定地撑开林薇薇的眼睑，微型强光手电在她瞳孔上快速扫过。
冰冷的镊子尖端，轻轻点在她眉心那个几乎看不见的、只残留一点极淡水痕的位置。
陈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邪气暂时压制，像被水浇灭的火堆。”
秦主任语速飞快，镊子移开，目光转向旁边担架上毫无知觉的张清明，
“他怎么回事？”
“强行催动真炁，伤及根本，内腑震荡，右臂邪力侵蚀加重，还有…”
陈斌喘了口气，喉咙干得发痛，
“反噬！为了护住我们！”
秦主任伸手搭上张清明冰冷的手腕，脸色越来越沉。
“龙虎山的底子还在，但灯油快熬干了。”
他直起身，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陈斌脸上干涸的血污和擦伤，
“‘磐石’（赵卫国的代号）？”
陈斌喉咙猛地一哽，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秦主任沉默地看着陈斌，几秒钟后，才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知道了。”
他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转身走向驾驶舱方向，
“联系基地，最高级别隔离准备。
另外，通知周教授，‘山岳’（李刚代号）的样本初步分析出来了，让他立刻到我实验室。”
---
直升机降落在被重重山峦环抱的某个军事管制区深处。
陈斌背着林薇薇，跟着抬张清明的担架，在迷宫般的通道里疾走。
最终停在一个异常宽阔的地下空间，中央区域，巨大的透明隔离罩如同水晶棺材，李刚身上插满了各种管线。
他裸露的后背上，那三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被无菌敷料覆盖着，但边缘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灰败金属色泽，还在极其缓慢地向周围健康的皮肉蔓延。
伤口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暗沉的青铜色脉络在蠕动。
隔离罩旁的控制台前，周老佝偻着背，厚眼镜几乎贴在全息投影屏上，上面正疯狂滚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和诡异的生物组织显微影像。
听到动静，他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到陈斌背上昏迷的林薇薇和担架上毫无生气的张清明时，瞳孔猛地一缩。
“薇薇怎么样？
张道长他…”
周老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暂时压住了。”
秦主任打断他，指挥着医护将张清明安置在隔离区另一张特制病床上，迅速连接上生命监护设备。
“‘山岳’的感染分析？”
周老像是被戳中了最恐惧的神经，手指颤抖着指向全息屏上放大无数倍的恐怖画面——
那是从李刚伤口深处提取的组织样本。
在超高倍电子显微镜下，那些灰绿色的“金属化”细胞边缘，赫然攀附着无数极其微小的、形态扭曲如青铜蠕虫般的诡异结构！
它们正疯狂地啃噬着健康的神经细胞膜！
“看…看到了吗？秦工！”
周老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是单纯的金属化！
是…是寄生物！有生命！
它们在…在吃！
吃他的神经！
吃他的生机！
像…像在把他转化成…
转化的容器！”
陈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上来，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疯狂扭动的青铜色“蠕虫”。
又猛地看向隔离罩里李刚灰败的脸，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和恐惧攫住了心脏。
秦主任的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
他快步走到隔离罩的操作面板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李刚实时的生理数据。
“生命体征还在缓慢衰竭。
常规抗生素、抗病毒、甚至强效神经抑制剂…
全无效。
物理冷冻只能延缓扩散速度，杀不死这些东西。”
他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射向周老，
“王福生的邪术残篇！
有没有提到过这种‘寄生物’？弱点？”
周老手忙脚乱地翻着他那本从不离身的破旧笔记本，纸张哗啦啦作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没…没有具体形态描述！
只…只提过‘青铜之瘟’、‘血肉化金’…
还有…‘道标所引，疫随魂至’！
秦工，这…这鬼东西是不是靠薇薇魂魄里那个‘印记’定位的？！
她现在是‘灯塔’啊！”
仿佛是为了印证周老的话，隔离区另一头，躺在病床上的林薇薇身体突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眉心那个几乎淡不可见的水痕深处，一点微弱得如同幻觉、却冰冷刺骨的青铜色幽光，倏地一闪而逝！
嗡——！
隔离区内所有照明设备猛地剧烈闪烁起来！
惨白的光线明灭不定，发出滋滋的电流噪音！
墙壁上，所有靠近林薇薇病床的人影——
陈斌的、医护的、周老的、秦主任的——
瞬间被拉长、扭曲、变形！
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揉捏的面团！
更恐怖的是，在那疯狂扭动的黑影轮廓中央，一点清晰的、冰冷的、由纯粹阴影构成的青铜竖眼图案，正漠然地“睁开”！
“印记反扑！”
秦主任厉喝，手指闪电般按下控制台上一个猩红色的紧急按钮！
刺耳的蜂鸣瞬间撕裂了地下空间的死寂！
一道淡蓝色的能量屏障嗡地一声从天花板降下，瞬间将林薇薇的病床连同旁边的张清明一起笼罩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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