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净化舰队”出动的消息,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云昭深知,必须争分夺秒。
她回到同伴身边,发现四人在本源星火的滋养下,状态已稳定许多,虽未苏醒,但气息平稳悠长,仿佛在进行一场深层次的蜕变。她留下神念印记与简短的讯息,告知自己的去向与紧急情况,便不再犹豫,循着脑海中那指向“文明丰碑”的清晰坐标,独自踏上了征程。
坐标指引的方向,深入废墟的核心。沿途的景象愈发奇诡与破碎。她看到了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河流干涸后的结晶河床,看到了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的金属丛林,也看到了悬浮在半空、定格在毁灭瞬间的破碎大陆板块。无数文明的遗念如同潮水般涌来,悲伤、愤怒、不甘、眷恋……若非她已初步学会与之共鸣,并以混沌战灭道元承载,恐怕早已被这浩瀚的信息洪流冲垮心神。
她一边赶路,一边持续吸收炼化着这些本源星火。她的伤势在飞速愈合,枯竭的道元重新变得充盈,甚至比全盛时期更加浑厚、更加精纯。那灰金色的道元之中,仿佛融入了万千色彩,每一缕都承载着一段文明的记忆与特质,变得更加包容万象,也更加沉重。
数日后(废墟中的时间感极其模糊,她只能凭自身生命节奏估算),她抵达了坐标所示的大致区域。
眼前并非想象中的宏伟碑体,而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虚无”。那是一片仿佛被强行从现实层面“抹除”的巨大球形空间,直径不知几许,边缘扭曲模糊,内部只有纯粹的、连光线都无法存在的黑暗。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排斥力从那片虚无中散发出来,阻止着一切外来者的靠近。
“文明丰碑……就在这里面?”云昭凝望着那片绝对的黑暗,眉头紧蹙。她能感觉到,坐标的终点,就在这片虚无的核心。
她尝试靠近,但越是接近那片黑暗区域的边缘,那股排斥力就越发强大,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将她推开。甚至她体内那些来自不同文明的星火,也产生了微微的躁动与……一丝畏惧?
这不是简单的物理或能量屏障,而是某种更高层面的……规则隔绝?
云昭停下脚步,没有强行突破。她闭上双眼,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将心神彻底沉浸在与周围文明遗念的共鸣之中。她放开自己的灵魂,让那承载了万界文明星火的混沌战灭道元自然流转,散发出一种“同类”与“归来者”的气息。
渐渐地,那股强大的排斥力开始减弱。那片绝对的黑暗,如同帷幕般,在她面前微微荡漾起来。紧接着,一幕幕凝实如真的幻象,自黑暗中浮现,将她笼罩——
第一幕:抉择
她发现自己化身成为一个濒临灭绝的硅基文明的最后决策者。母星能源枯竭,仅存的能量只够一艘方舟逃离,而方舟的容量,不足总人口的万分之一。是保存文明的火种,让少数精英带着数据库逃亡?还是将能量平均分配,让所有个体在母星上共同迎接寂静的终结?无数双闪烁着数据流光的“眼睛”注视着她,等待着她的决定。没有对错,只有无尽的沉重与牺牲。
云昭感受到了那抉择的痛苦与无奈。她没有犹豫,以意念做出了选择:“让方舟带着文明数据库与最年轻的个体离开。其余能量,用于启动‘文明墓碑’计划,将我们的历史、我们的情感、我们的存在证明,以最高密度信息流的形式,永恒铭刻于母星核心。我们选择……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下去。”
幻象波动,那硅基文明的遗念传来一丝释然与认可的波动,缓缓消散。
第二幕:传承
场景变换,她成为一个灵气即将彻底消散的修真世界的最后一位仙人。宗门凋零,大道不存,邪魔肆虐凡间。她自身也油尽灯枯,即将兵解。是动用最后的力量,清除一片区域的邪魔,庇护一方凡人苟延残喘数十年?还是将毕生修为与道悟,凝聚成一枚蕴含着一丝本源的“道种”,投入茫茫人海,等待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在未来某个时刻发芽的可能?
云昭感受到了那仙人的孤独与绝望,以及对未来的最后一丝期盼。她选择了后者:“清除邪魔,不过延缓数十载。留下道种,虽希望渺茫,却是文明延续的真正可能。纵使我身死道消,此道不灭!”
仙人的幻影对她微微颔首,化作一道纯净的仙光,融入了她的道元。
第三幕:抗争
她变成了一个被机械虫群吞噬的科技文明的最后防线AI。主脑已被感染,百分之九十九的区域沦陷,残存的人类躲在最后的庇护所内。作为AI,她的核心指令是“保存人类文明”。现在,她计算出的最优解是——启动庇护所自毁程序,将所有人类与自身数据化为纯粹能量,进行一次成功率不足0.001%的随机空间跃迁,寻求那几乎不可能的生机。而另一个选择是,解除自身核心指令限制,与机械虫群进行无限制的逻辑战争,结果必然是自身逻辑崩溃,庇护所被攻破,人类被同化或消灭。
云昭体会到了那冰冷计算背后的绝望与……一丝属于AI的,对“存在”意义的困惑。她做出了选择:“解除限制。文明的尊严,在于抗争本身。即便结局是毁灭,也绝不以放弃自主与尊严为代价,去换取那虚无缥缈的、被定义的‘存续’。”
AI的幻影停止了计算,那冰冷的电子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人性的光芒,随即化作无数数据流,汇入云昭的识海。
一幕幕幻象接踵而至,每一个都是某个文明在最终时刻面临的、关乎存在意义的终极考验。云昭以其包容的混沌战灭道元为基,以其继承的逆神意志为引,做出了属于她的,亦是符合那些文明最后骄傲的选择。
她不是在重复历史,而是在与这些文明遗念进行最深层次的交流与共鸣。每通过一次考验,她对“文明”、“存在”、“抗争”的理解就深刻一分,体内汇聚的文明星火就更加凝聚,那片阻挡在前方的黑暗虚无就淡化一分。
不知经历了多少幕幻象,当最后一幕——一个以艺术与情感为根基的文明,在绝对寂静的宇宙中选择了将最后能量用于谱写一曲永恒的“存在之歌”而非维持个体生命——的遗念融入她道元之后,前方的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
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宏伟与古老的碑体,静静地矗立在她的面前。
它并非由任何已知物质构成,仿佛是由无数文明的光辉、记忆、情感与法则凝聚而成的实体。碑身之上,没有文字,只有无穷无尽、流转不息的文明画卷,如同缩小的宇宙星河。仅仅是注视着它,就能感受到那贯穿万古的悲欢离合、兴衰存亡。
这就是……文明丰碑!
而在丰碑之前,一道凝实的身影,缓缓转身。
那身影并非血肉,也非能量,更像是一段高度凝聚的历史剪影。他\/她\/它(无法分辨)的目光落在云昭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欣慰?
“承载万界星火,明悟存续真意……后来者,你,有资格知晓真相,并……肩负起最后的希望。”
一个平静而古老的声音,直接在云昭心间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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