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两辆摩托车驮着俘虏,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驶离了龙潭区那片沉睡的废弃工厂。引擎的低吼被夜风扯碎,只留下轮胎碾过碎石路的细微沙沙声。
青云坐在后座,阿来驾车,小黄则用一根额外的捆扎带将昏死的强子固定在自己车后,被反绑的红姐则由青云亲自看守。她像一袋失去骨头的粮食,瘫软在青云身前,不住的颤抖和呜咽被风声掩盖。
肩膀的伤口在颠簸中持续传来钝痛,但青云的心思早已飞远。红姐崩溃下喊出的那个名字——“先生”,像一个冰冷的钩子,拖拽出了深水下的巨大阴影。这绝非简单的拐卖儿童案,背后牵扯的脉络远比想象中更深、更黑暗。而萱萱那张与自己隐约挂相的小脸,以及她母亲那莫名熟悉却又无法追溯的面容,更是让这一切蒙上了一层诡异莫测的迷雾。
阿来透过后视镜看了青云一眼,似乎能感受到他凝重的思绪,加大了油门,摩托车更快地融入了城市的边缘光影之中。
他们没有回音像店,也没有去任何常去的据点。老鼠早已通过bp机发来了一个安全的地址——位于城北一个待拆迁片区深处的独门小院,这里鱼龙混杂,流动人口多,不易引起注意。
将摩托车藏在杂乱的棚户后面,阿来和小黄像拖死狗一样将强子和红姐拖进了低矮的砖房。屋里只有一盏昏暗的白炽灯,散发着焦黄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
小黄粗暴地将强子扔在墙角,检查了一下他还在昏迷,便不再理会。阿来则拉过一把破旧的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面,目光如炬地盯着被扔在地上的红姐。
青云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他走到红姐面前,阴影笼罩着她。
“红姐,赵红。”青云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现在我们有的是时间。把你知道的,关于‘先生’,关于拐卖萱萱这件事的所有一切,原原本本说出来。不要有任何遗漏,也不要试图撒谎。”
红姐抬起头,脸上混合着恐惧、绝望和一丝侥幸:“我…我说了…你们能放我走吗?钱…钱你们都拿去了…”
阿来猛地一拍椅子扶手,发出巨响:“瓜婆娘!现在是你讲条件的时候?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交给三哥?你看他会不会让你死得痛快点!”
听到三哥的名字,红姐猛地一哆嗦,显然对三哥的恐惧更深。
青云抬手制止了阿来,依旧看着红姐:“说不说,在你。说不说得清楚,也在你。但你的下场,取决于你提供的价值。我们不是帽子哥(警察),不讲那么多程序,但你如果对我们有用,或许能有一条活路。”
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如果萱萱的事,背后还有别的隐情。”
红姐眼神剧烈闪烁,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颤声开口:“我…我说…我都说…”
“我最早是在舞厅里认识‘先生’那边的人的…不是直接认识,是通过一个姐妹介绍的…说是有轻松钱赚,就是帮忙‘接送’一些‘不听话’的孩子或者女人…”
“一开始就是些小活,帮忙盯梢,或者把目标引到指定地点…后来才慢慢接触到‘接送’孩子的活…‘先生’规矩很大,从来只通过公共电话或者bp机留言联系,声音每次听起来都有点不一样,像是捏着鼻子或者用了啥东西…”
“萱萱这单…是大概半个月前下的指令。目标很明确,就是那个小女孩,在红星幼儿园上学,放学由她妈妈接…指令是趁她妈妈不注意的时候,用玩具或者糖果引开,快速带上车…接头地点和时间都是临时通知…”
“那天…那天本来很顺利,娃娃都快上车了…结果…结果你就冲出来了…”红姐偷偷瞥了青云一眼,满是畏惧,“我…我吓坏了,才赶紧呼了狗狗他们…没想到他们动了刀子,还把你伤了…”
“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听说娃娃被你带走了…‘先生’很生气,bp机里骂得很难听…然后我就收到指令,拿了一笔钱,立刻躲起来,等风头过了再说…还安排了强子这个愣头青过来看着我,说是保护,其实就是怕我乱跑或者乱说…”
“我就知道这么多…真的!‘先生’是谁,上面还有谁,娃娃最终要送到哪里去,我这种小角色根本接触不到啊!”红姐哭喊着,似乎已经掏空了所有知道的东西。
青云沉默地听着,大脑飞速运转。指令明确、目标特定、行动迅速、事后灭口(让她躲藏)…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萱萱被拐,绝非随机作案,而是有预谋、有针对性的!那个神秘的“先生”,或者说他代表的势力,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萱萱!
为什么?一个普通的小女孩,为什么会引来如此处心积虑的黑手?是因为家庭?仇怨?还是…别的什么?
那个模糊的熟悉感再次袭上心头。萱萱的妈妈…他一定在哪里见过!可是在哪里?
“她妈妈呢?”青云突然打断红姐的哭诉,“萱萱的妈妈,你了解多少?”
红姐愣了一下,茫然地摇头:“不…不了解…指令里只要求孩子,没提大人…我就知道她好像是一个人带娃娃,看起来挺累的,有时候接娃娃会晚一点…其他的真不知道了…”
线索似乎在这里又断了。
小黄在一旁插嘴:“青云哥,现在咋办?这婆娘看起来榨不出更多油水了。三哥那边估计已经听到风声了。”
青云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红姐,又看了看墙角的强子。这两个人现在是烫手山芋。
“老鼠。”青云拿出998,再次联系。
“青云哥,我在。”老鼠的声音很快传来,背景音安静了许多。
“三哥那边什么反应?”
“炸锅了!”老鼠语速很快,“到处在找人,火气大得很。听说把手下几个办事不力的马仔都打了。放出去的风声(东门车站)他好像信了,正派人往那边搜呢。不过…我总觉得他好像没那么简单,可能也在怀疑。”
“嗯。”青云并不意外,三哥能混到今天,绝不是蠢货。“听着,老鼠,有新方向。查一下萱萱的妈妈,所有的信息。工作单位、家庭背景、社会关系、尤其是…她以前是做什么的,从哪里来的。要快,要隐秘。”
“明白!”老鼠没有多问,立刻应下。
挂了电话,青云对阿来和小黄说:“把她俩分开看管,堵上嘴,别让她们串供也别让她们死了。在我们搞清楚那个‘先生’和三哥到底扮演什么角色之前,她们还有用。”
阿来点头,和小黄一起将红姐和刚刚醒转、还在哼哼的强子拖进了里屋看管起来。
屋里暂时恢复了安静。青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破败的院落和更远处城市零星的光点,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救下萱萱,原本以为只是一次路见不平,却没想到自己仿佛无意中揭开了一个巨大黑幕的一角,而幕布之后的东西,似乎还与自己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关联。
那种熟悉感,像一根刺,扎在记忆的深处,隐隐作痛,却无法拔除。
……
第二天一早,老鼠那边就有了初步的回音。他显然动用了一些非常规的渠道。
“青云哥,查到了些东西,有点…奇怪。”老鼠的声音在电话里带着一丝困惑。
“说。”
“萱萱的妈妈,叫何林巧。现在在城南一家纺织厂做会计,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单身妈妈。但是…”老鼠顿了顿,“我托档案馆的朋友查了她更早的记录,大概七、八年前,她好像不是这个名字,也不是成都人。档案有一段是模糊的,像是被有意处理过。她大概是在萱萱出生前后才在成都落户的。”
改名?模糊的过去?青云的心猛地一跳:“原来的名字和信息呢?”
“还在挖,需要点时间,而且可能惊动一些人。”老鼠语气凝重,“还有,我查到大概一个月前,有几个不像本地人的生面孔在萱萱的幼儿园附近出现过,打听过孩子的情况,当时没人在意。”
目标明确,早有预谋!甚至可能追踪了不止一天两天!
“继续查!不惜代价,我要知道何林巧的过去!”青云感到自己正在接近某个核心。
“明白。另外,三哥那边有动静了。他好像猜到红姐没落在别人手里,可能在我们这。他手下的人开始在我们常活动的几个场子附近转悠了,像是在试探。”
“知道了。暂时避开他们。”青云吩咐道。
挂了电话,青云将情况告诉了阿来和小黄。
阿来眉头拧成了疙瘩:“妈的,这事越来越邪乎了。这何林巧到底啥来头?仇家找上门?还是…”
小黄摸着下巴,眼神在青云脸上扫来扫去:“青云哥,你说…会不会真跟我们猜的那样…那女娃儿…跟你…”
“闭嘴!”青云烦躁地打断他,但心里的波澜却无法平息。时间点太巧合了,萱萱的年龄,林婉改名换姓出现在成都的时间…难道自己多年前真的…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的念头。当务之急,是找到林婉,问清楚!只有她才能解开所有的谜团!
然而,还没等他们行动,当天下午,老鼠一个紧急电话打了过来,语气前所未有的焦急:
“青云哥!不好了!何林…何林巧她不见了!”
“什么?!”青云的心猛地一沉。
“我刚查到点眉目,想再确认一下,就派人去她厂里和家附近看看情况。结果她厂里人说她今天没上班,也没请假。她家里没人应门,邻居说好像昨天傍晚看到她被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接走了,之后就再没回来!”
被接走了?黑色轿车?
是那个“先生”动手了?还是三哥?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上青云的脊背。他救下了女儿,却可能间接导致了母亲的失踪!对方的手段远超他的预料,狠辣而精准!
“青云哥,现在怎么办?”阿来和小黄也听到了电话内容,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
青云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所有的困惑和犹豫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沸腾的杀意。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决绝:
“计划变了。阿来,小黄,准备好家伙。”
“老鼠,把三哥现在的位置给我挖出来!立刻!马上!”
他不能再被动地等待和调查了。对方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无论是因为道义还是那莫名的关联),甚至可能让一个无辜的女人因他而陷入险境。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那个同样焦头烂额、可能知道些内情、甚至可能也参与其中的三哥!
他要直接去敲山震虎!哪怕掀翻整个棋盘,也要把那个藏在幕后的“先生”逼出来!
风暴,骤然升级。一场直捣黄龙的正面冲突,已不可避免。青云的目光穿过破旧的窗棂,投向城市某个未知的角落,那里,隐藏着敌人,也隐藏着最终的答案。
破败的小院里,空气仿佛凝固了。青云那句“准备好家伙”像一块冰砸在地上,寒意瞬间弥漫开来。阿来和小黄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重重点头。
“早该如此!”阿来啐了一口,眼中凶光毕露,“跟那老狐狸废什么话,直接掀了他的桌子,看他还怎么装!”
小黄更是麻利地转身,从摩托车隐藏的暗格里和屋里角落,迅速翻出几样用油布包裹的“硬货”——两把磨得锃亮的开山刀,一根沉重的无缝钢管,还有一把用报纸裹着枪管的土制短铳(一种简陋的火药枪,威力大但极不稳定)。
阿来将开山刀别在后腰,拎起了那根钢管,掂量了一下分量。小黄则将短铳小心翼翼塞进怀里,手里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青云没有去拿那些显眼的家伙,他只是默默地从皮夹克内衬里抽出一把军刺。三棱的刀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幽光,这东西沉默而致命,更适合近身搏杀。
他们的动作熟练而沉默,带着一种经历过风浪的狠厉。墙角的红姐和强子看到这阵仗,吓得缩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出。
很快,老鼠的传呼信息到了青云的bp机上,是一个地址和简短的话:「三哥在城南「悦来茶楼」二楼包间,身边大概有四五个人。」
悦来茶楼,那是三哥常去谈事的地方,不算他的核心老巢,但也是他的地盘。
“走。”青云将军刺收回内衬,率先拉开门。
两辆摩托车再次咆哮着冲出拆迁区,这一次,不再是隐秘潜行,而是带着一股决绝的煞气,直奔城南。风刮在脸上,带着初夏的燥热,却吹不散三人心中凝聚的冰冷杀意。
悦来茶楼门脸不大,古色古香,但这个时间点,客人并不多。门口蹲着两个无所事事的小青年,一看就是三哥放风的小弟。他们看到两辆摩托车带着轰鸣声戛然停在门口,车上下来三个面色不善、气场逼人的汉子,立刻警觉地站了起来。
“喂!干什么的?”一个小青年壮着胆子喊道,手已经摸向了后腰。
阿来根本懒得废话,上前一步,手中的钢管带着风声猛地挥出!
“砰!”一声闷响,那小青年根本没反应过来,直接被砸翻在地,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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