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道的寒风裹着胶东郡特有的海盐气息,刮在陈墨的麻布袍上,像无数细小的冰刃。他靠在项伯身后,胸口随着马蹄的颠簸起伏,每一次起伏都牵扯着后背的灼伤和肺腑的灼痛,牵机毒的麻痹感已经蔓延到指尖,连攥紧《仓颉篇》正本的力气都快要消失。少年的脊背挺得笔直,甲胄上的铜片随着动作轻响,却刻意放缓了马速,避开驰道上凸起的石块——他知道,陈墨的身体再也经不起颠簸。
“先生,前面就是胶东郡的‘望海驿’了。”项伯勒住马,手指指向远处灯火闪烁的驿站,“斥候说,田假的伪诏已经传到这里,不少百姓都在驿外围着看,还有人在传‘大秦要收重税’的谣言,像是田假的人故意煽动的。”
陈墨掀开眼皮,视线里的驿站轮廓有些模糊,却能看清驿外攒动的人影,还有挂在驿站屋檐下的布告——布告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是用秦篆写的,却一眼就能看出是伪造的:“胶东郡民需缴粮三石,助修长城,违者斩”。他的心脏骤然一紧,扶着项伯的肩膀,勉强直起身:“下去……我要去告诉百姓,这是假的。”
项伯翻身下马,小心翼翼地扶着陈墨落地。刚走近驿外的人群,就听到一个老汉唉声叹气:“这大秦怎么也和以前的齐国一样啊,刚安稳没几天,又要收重税,这日子可怎么过……”旁边一个妇人抱着孩子,手里攥着半块干饼,眼圈通红:“我家男人还在修长城,要是再缴粮,孩子就要饿死了……”
“乡亲们,这布告是假的!”陈墨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人群闻声回头,看到他苍白的脸和渗血的麻布绷带,渐渐安静下来。陈墨扶着驿站的木柱,指着布告上的“粮”字:“大家看这个‘粮’字,秦篆的‘粮’字,左边是‘米’,右边是‘良’,‘良’字的最后一笔是‘提’,而这布告上的‘良’字,最后一笔是‘顿’,是齐地旧字的写法,是田假故意伪造的!”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仓颉篇》正本,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粮”字:“这是正版的秦篆,是我亲手写的,大家对比看看——还有,大秦刚下过旨,胶东郡因刚归秦,免缴粮税两年,怎么会突然收粮?这都是田假的阴谋,他想骗大家反秦,自己好趁机作乱!”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有人凑过来仔细对比,果然发现布告上的字迹和正本不一样;还有人想起之前学宫传来的“平安符”,上面的秦篆和陈墨手里的正本一模一样,渐渐放下了疑虑。那个老汉走上前,对着陈墨拱手:“陈先生,我们就说你不会骗我们!之前你教我们写‘平’字,说要让大家过安稳日子,我们信你!”
就在这时,驿站里突然冲出几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手里拿着木棍,朝着人群喊:“别听这骗子胡说!他是大秦派来的奸细,想骗大家缴粮!田大人说了,跟着他反秦,就能不用缴粮,还能分到土地!”
“是田假的人!”项伯立刻拔出剑,挡在陈墨身前,“先生,你退后,交给我!”他话音刚落,那几个汉子就举着木棍冲过来,项伯的剑快如闪电,几下就挑飞了他们手里的木棍,将人按在地上。其中一个汉子慌了神,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的铁球,就要往地上扔——是震裂弹!
陈墨眼疾手快,一把夺过铁球,将怀里的九叶清鳞草汁倒在引火槽上,“滋滋”声过后,铁球瞬间失去了动静。“说!田假在哪里?伪诏的刻板藏在什么地方?”陈墨攥着铁球,指尖的麻痹感让他几乎握不住,却依旧死死盯着地上的汉子。
汉子被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说:“田……田大人在‘藏粮坞’,伪诏的刻板也在那里……他还说,要是有人识破伪诏,就烧了胶东的粮仓,逼百姓反秦……”
“藏粮坞?”陈墨的心脏骤然缩紧。藏粮坞是胶东郡最大的粮仓,储存着整个郡百姓半年的口粮,一旦被烧,不仅百姓会陷入恐慌,田假还能借着“大秦断粮”的名义,煽动更多人反秦。他扶着项伯的胳膊,快步走向马:“我们去藏粮坞,必须在田假烧粮仓前阻止他!”
项伯翻身上马,扶着陈墨坐稳,朝着藏粮坞的方向疾驰。夜色里的驰道上,不时能看到田假的人在散布谣言,还有人在往藏粮坞的方向赶,显然是要去帮田假烧粮仓。陈墨靠在项伯身后,看着那些被欺骗的百姓,心里一阵刺痛——他毕生追求的“止杀”,就是不想再看到百姓因为阴谋诡计而流离失所,可田假为了自己的野心,却不惜将整个胶东郡的百姓拖入战乱。
快到藏粮坞时,突然看到前面有一队骑兵,打着“田”字旗,正朝着藏粮坞的方向赶。项伯勒住马,压低声音:“是田假的主力,大概有五百人,手里还拿着骊宫卫的令牌,像是要调动藏粮坞的守卫。”
陈墨眯起眼睛,看到骑兵队伍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是之前学宫的清扫小吏,被田假胁迫抄录《仓颉篇》副本的那个!小吏似乎也看到了他们,悄悄勒住马,朝着他们的方向递了个眼神,然后假装落马,落在队伍后面。
项伯趁机策马靠近,小吏压低声音说:“田假要在藏粮坞的西角放火,那里的守卫被他收买了,刻板就在他的马背上!我偷偷在西角的柴堆上浇了水,能拖延一会儿,你们快想办法!”说完,他翻身上马,假装追赶队伍,朝着藏粮坞跑去。
陈墨和项伯对视一眼,立刻有了计划。项伯带着几个跟来的禁军,绕到藏粮坞的东角,假装攻击,吸引田假的注意力;陈墨则趁着混乱,潜入藏粮坞的西角,找到刻板,同时阻止放火。
藏粮坞的西角堆满了柴堆,果然被小吏浇了水,几个被收买的守卫正拿着火把,犹豫着要不要点燃。陈墨悄悄绕到他们身后,突然大喊:“田假已经被秦军包围了!你们要是再帮他,就是谋逆,要诛九族!”
守卫们顿时慌了神,手里的火把掉在地上,被湿柴堆浇灭。陈墨趁机冲过去,夺过他们手里的兵器,指着藏粮坞外:“你们看,东角已经打起来了,田假的人根本不是秦军的对手,你们再执迷不悟,只会连累家人!”
守卫们看着东角的火光和喊杀声,渐渐放下了兵器,跪在地上求饶:“陈先生,我们是被田假逼的,我们不是故意要反秦,求你饶了我们!”
陈墨刚要说话,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田假的怒吼:“一群废物!敢背叛我!”他转身,看到田假骑着马,手里拿着伪诏刻板,身后跟着几十个死士,正朝着他冲过来,“陈墨,你坏了我的好事,今日我定要斩了你,让胶东的百姓知道,反秦才有活路!”
项伯这时也带着禁军冲了过来,剑指着田假:“田假,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刻板,束手就擒!否则,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田假却丝毫不慌,从怀里掏出一枚骊宫卫令牌,扔向藏粮坞的粮仓:“我就算死,也要拉你们一起陪葬!这令牌能启动粮仓里的轰天雷,只要令牌落地,整个藏粮坞都会炸成齑粉,胶东的百姓都会因为没粮而反秦,我的目的一样能达到!”
令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朝着粮仓的方向飞去。陈墨眼疾手快,猛地扑过去,伸手抓住令牌——令牌上的“吕”字纹硌得手心生疼,牵机毒的麻痹感让他几乎握不住,却死死攥着,不让令牌落地。
“不可能!”田假看着被抓住的令牌,脸色骤变,“你怎么敢……”他还没说完,项伯的剑就已经刺到了他的面前,田假连忙翻身下马,朝着藏粮坞外跑去,几个死士挡住项伯,却很快被禁军斩杀。
“别追了!”陈墨喊住项伯,手里拿着令牌和刻板,后背的疼痛让他几乎站不稳,“粮仓里的轰天雷……需要骊宫卫令牌和伪诏刻板一起才能启动,现在令牌和刻板都在我们手里,安全了。”
禁军们立刻开始清理藏粮坞的死士,安抚被吓坏的守卫。陈墨靠在粮仓的木柱上,看着手里的骊宫卫令牌,突然发现令牌的内侧刻着一个细小的“骊”字——和之前在骊山陵墓发现的轰天硝上的标记一模一样!他的心脏骤然一沉,意识到田假手里的令牌,根本不是普通的骊宫卫令牌,而是能调动骊山陵墓火药库的“密钥”之一!
“项伯,你立刻派人去骊山,通知冯劫将军,加强火药库的守卫,尤其是持有骊宫卫令牌的人,一律不准靠近!”陈墨的声音带着急切,“田假的令牌是骊山火药库的密钥,‘沙丘之主’的余党肯定还在打火药库的主意,嬴政陛下的称帝仪式就在明日,他们肯定会在仪式当天动手!”
项伯立刻点头,派了两个精锐禁军快马加鞭去骊山。陈墨看着禁军远去的背影,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田假虽然跑了,但他带走了部分骊宫卫残党,更重要的是,谁也不知道“沙丘之主”的余党手里还有多少枚这样的密钥,骊山陵墓的火药库,就像一颗悬在大秦头顶的炸弹,随时可能引爆。
就在这时,藏粮坞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是鲁先生派来的学宫学士,手里拿着一卷竹简,脸色惨白:“陈先生!项公子!咸阳急报!李斯大人传来消息,嬴政陛下的称帝仪式准备就绪,但在宫城的密道里,发现了一枚刻着‘骊’字的令牌,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称帝之日,骊火焚宫,吕氏归位’!”
“骊火焚宫……”陈墨的眼前一阵发黑,扶着粮仓的木柱才没倒下。他终于明白,“沙丘之主”的最终目标,不是胶东郡,不是藏粮坞,而是嬴政的称帝仪式——只要在仪式当天引爆骊山的火药库,同时在宫城放火,大秦的政治核心就会瞬间崩塌,吕氏的余党就能趁机作乱,夺取天下。
“我们必须立刻回咸阳!”陈墨撑着站起来,后背的疼痛和牵机毒的麻痹感让他几乎要晕厥,却依旧坚定地说,“称帝仪式就在明日卯时,我们还有时间阻止他们!项伯,你带着禁军押解俘虏,处理胶东郡的后续;我先回咸阳,去骊山找冯劫将军,确保火药库的安全!”
项伯看着陈墨苍白的脸,眼里满是担忧:“先生,你的身体怎么能再赶路?要不我先回咸阳,你在胶东郡歇息,等我消息?”
“不行,我必须回去。”陈墨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仓颉篇》正本,递给学士,“你把这个带回学宫,交给鲁先生,让他在称帝仪式当天,带着学士们在宫城外诵读秦篆,告诉百姓,大秦的‘书同文’是为了天下太平,不是为了控制他们,稳定民心。”
学士接过正本,郑重地点头。陈墨扶着项伯的胳膊,一步一步走向马,翻身上马时,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项伯连忙扶住他,眼里满是心疼:“先生,你一定要保重,我处理完胶东的事,立刻回咸阳找你。”
陈墨点了点头,勒住马,朝着咸阳的方向疾驰。夜色里的驰道上,寒风依旧凛冽,胶东郡的百姓们站在藏粮坞外,手里举着写着“平”字的木简,朝着他的方向挥手,喊着“陈先生保重”“大秦太平”。陈墨看着那些挥舞的木简,心里一阵暖流,后背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些百姓,为了他们手里的“平”字,为了天下的太平。
快到咸阳城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称帝仪式的钟声隐约从宫城的方向传来,悠扬而庄重。陈墨看着远处宫城的轮廓,还有骊山方向隐约的火光,心里一阵紧张——他不知道骊山的火药库是否安全,不知道宫城的密道里是否还藏着“沙丘之主”的余党,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仪式开始前,阻止这场即将到来的浩劫。
就在这时,骊山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的号角声,不是秦军的号角,而是吕氏余党特有的“骊宫卫”号角声!陈墨的心脏骤然缩紧,催马加快速度,朝着骊山的方向疾驰而去。他知道,“沙丘之主”的余党已经动手了,骊山陵墓的火药库,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而嬴政陛下的称帝仪式,也即将陷入一场血与火的考验。
驰道上的马蹄声越来越急,陈墨靠在马背上,意识渐渐模糊,却死死攥着手里的骊宫卫令牌和《仓颉篇》正本——令牌是阻止火药库爆炸的密钥,正本是大秦文脉的根基,这两样东西,承载着大秦的未来,承载着天下百姓的太平,他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守护好它们。
骊山的轮廓越来越近,火光也越来越亮,陈墨能看到冯劫将军的禁军正在与吕氏的余党厮杀,喊杀声、兵器碰撞声、火药的爆炸声交织在一起,像一曲悲壮的战歌。他催马冲进战场,手里的令牌高高举起,大喊:“冯劫将军!我是陈墨!令牌在此,立刻关闭火药库的密钥!”
冯劫将军看到陈墨,眼睛瞬间亮了,指挥禁军朝着他的方向靠拢。可就在这时,战场的角落里,一道黑影拿着一枚同样刻着“骊”字的令牌,悄悄绕过禁军的防线,朝着骊山陵墓的火药库入口跑去——那是“沙丘之主”的最后一名余党,手里拿着的,是最后一枚能启动火药库的密钥!
陈墨看着黑影的背影,心脏骤然提到了嗓子眼,他催马朝着黑影冲去,后背的疼痛和牵机毒的麻痹感让他几乎要从马背上摔下来,却依旧死死盯着黑影手里的令牌——只要再晚一步,骊山的火药库就会爆炸,大秦的未来,就会在这场血与火中化为灰烬。
天边的朝阳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骊山的战场上,照亮了陈墨苍白却坚定的脸,也照亮了黑影手里那枚泛着冷光的令牌。一场决定大秦命运的较量,在称帝仪式的钟声中,正式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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