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市骡马市,天光未亮,已是人声嘈杂。
数百名招募来的民夫杂役聚集于此,大多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等待着命运的驱使。
运送“北境王”衣冠冢的队伍规模不小,除了内务府和礼部的官员、护卫的京营兵士,便是这些负责搬运辎重、照料牲口的底层劳力。
沈言穿着一身打补丁的灰布短褐,脸上用特制的药汁涂得暗黄,头发乱糟糟地束着,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福伯也做了类似的装扮,分散在队伍不同位置,以便暗中照应。
一名内务府的小吏拿着名册,尖着嗓子点名,态度倨傲。
“都听好了!”一个穿着低级武官服色的队正骑在马上,扬着鞭子喝道。
“这趟是送北境王灵柩去边关,是皇差!路上都给我打起精神,手脚干净点!谁敢偷奸耍滑,延误了行程,军法处置!”
队伍在晨曦微露中,缓缓开拔。
沉重的棺椁被安置在特制的灵车上,覆盖着明黄色的棺罩,由八匹骏马牵引,前后皆有兵士护卫,显得庄重而肃穆。
而沈言所在的民夫队伍,则跟在最后面,与那些装载着物资的骡马大车为伍,尘土飞扬。
沈言低着头,默默行走。
离开京城的牢笼,他心中没有太多激动。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危险,可能还在后面。
太子的势力,或者其他不希望“北境王”安稳落葬的势力,未必会甘心。
他微微侧头,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队伍前方那些官员和兵士。
这些人里,不知有多少是各方势力的眼线?
这趟北行,注定不会平静。
与此同时,紫禁城,金銮殿上
与城外队伍出发的沉闷相比,金銮殿内的气氛,堪称剑拔弩张。
老皇帝端坐龙椅之上,面色阴沉如水。
下方,文武百官分列两旁,不少人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安国公苏擎天,身着超品国公朝服,立于丹陛之下,虽年过花甲,腰杆却挺得笔直,如同雪中青松。
他并未像往常一样保持沉默,而是手持玉笏,声音洪亮,带着一股沙场老将特有的肃杀之气,正在陈述:
“陛下!老臣今日并非为私怨,实为国家社稷,不得不言!”
他目光如电,扫过脸色铁青的太子萧璨,以及神色各异的二皇子、三皇子,“日前,有贼人夜探臣府,被护卫擒获,虽未能留下活口,但其身份线索,皆指向东宫蓄养之死士!”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虽然已有风声,但由安国公当庭直指东宫,分量截然不同!
太子萧璨立刻出列,噗通跪倒,声音带着委屈和愤怒:“父皇明鉴!儿臣冤枉!安国公此言,纯属臆测,毫无实据!定是有小人构陷,欲离间天家骨肉,动摇国本!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他磕头不止,演技精湛。
老皇帝面无表情,只是淡淡问道:“苏爱卿,指控储君,须有实证。你可有凭证?”
苏擎天早有准备,沉声道:“回陛下,死士虽死,但其所用兵刃、身上隐秘标记,经查与东宫卫率规制相符此其一。其二,臣孙女清月,前番于城外遇袭,九死一生,而袭击者之目标,似是灭口!只因她无意中撞破一桩惊天交易!”
他故意停顿,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何种交易?”老皇帝的声音依旧平稳。
苏擎天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声音响彻大殿:“私贩军械!数量之巨,足以武装上万大军!”
“轰!” 整个朝堂彻底炸开了锅!
私贩军械本就是死罪,上万人的规模,这简直是谋反的前奏!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太子身上!
太子脸色瞬间煞白,厉声反驳:“血口喷人!安国公,你休要信口雌黄!可有证据?!”
苏擎天冷笑一声,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转向皇帝:“陛下!此事千系重大,老臣不敢妄言。然,线索纷繁,皆指向军中库存管理有巨大疏漏,乃至有人监守自盗!老臣恳请陛下,立即下旨,彻查兵部武库及各边镇军械储备、流向!唯有水落石出,方能澄清太子殿下嫌疑,亦能杜绝国之隐患!”
他这话极其高明!
不直接咬死太子,而是以“澄清嫌疑”、“杜绝隐患”为名,要求全面彻查!
一旦查起来,太子党羽在兵部的那些龌龊事,还能藏得住吗?
这等于是在太子脚下点燃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
二皇子萧煜和三皇子萧烁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狂喜之色!
机会来了!两人几乎同时出列:
“父皇!安国公所言极是!军械乃国之重器,岂容宵小觊觎?必须严查!”
“儿臣附议!为证太子哥哥清白,也为安社稷民心,彻查乃必经之举!”
他们看似支持彻查以证太子清白,实则恨不得立刻把太子拖下水。
太子一党的官员则纷纷站出来反对,声称无端彻查会动摇军心,乃小人谗言云云。
朝堂之上,顿时吵成一团,如同菜市。
老皇帝看着底下吵吵嚷嚷的儿子和臣子,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度的疲惫和冰冷。
他何尝不知这其中利害?
安国公今日发难,绝非空穴来风。
太子……或许真的走到了悬崖边上。
“够了!”
老皇帝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他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安国公身上:“苏爱卿忧国之心,朕已知之。军械之事,关乎边防安危,不可不察。”
他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太子,眼神复杂:“太子乃国之储贰,声誉至关重要。若无实证,妄加揣测,确为不妥。”
这番话说得模棱两可,既肯定了安国公的担忧,又似乎维护了太子。
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太子党心头一凉:
“然,为安人心,正视听,着三司会同兵部、内廷,即日起,秘密核查京畿及北境相关军械库存及近年调拨记录。一有异常,即刻密报于朕!不得有误!”
他没有大张旗鼓地公开调查,而是选择了“秘密核查”,这既给了安国公交代,也暂时保全了太子的颜面,但无疑是一把悬在太子头顶的利剑!
一旦查出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臣(儿臣)遵旨!”众人齐声应道,心思各异。
太子暗暗松了口气,但心知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二皇子、三皇子则暗自冷笑,等着看好戏。
安国公苏擎天面无表情地退回班列。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名叫“沈言”的年轻人,此刻恐怕已经远离了京城这个巨大的漩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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