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所有人的怀疑目光中,沈言来到了堆满受损箭矢的仓库。
仓库内光线昏暗。
几名被派来协助的辅兵聚在门口,抄着手,斜眼看着沈言在那堆“废箭”前忙活,脸上写满了不以为然。
辅兵甲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同伴,压低声音嗤笑道:“啧,瞧他那架势,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一个民夫,识几个字就敢揽这瓷器活?待会搞砸了,看李队正不扒了他的皮!”
辅兵乙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打了个哈欠:“管他呢,反正让干啥干啥,混一天是一天。这鬼天气,还不如在屋里猫着。”
沈言对身后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
他仔细检查箭矢,分类,然后平静地下达指令。
起初,辅兵们磨磨蹭蹭,动作敷衍。
但当他们看到沈言徒手扳直轻微弯曲的箭杆时,那精准的巧劲和箭杆发出的轻微“嘎吱”复位声,让门口的嘀咕声小了一些。
辅兵丙揉了揉眼睛,嘀咕道:“哎?好像……有点门道啊?”
随着沈言开始处理严重变形的箭杆,他操控火候使用硬木碾压时力度的均匀,以及那专注至极的神情,渐渐让辅兵们收起了轻视之心。
辅兵甲脸上的讥讽变成了惊疑,他凑近些,盯着沈言的动作,喃喃道:“邪门了……这手法,比军中老匠户老王头还稳当?他真只是个民夫?”
当第一支严重弯曲的箭矢在沈言手中逐渐变得笔直,并被仔细校准后,辅兵乙也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乖乖……真让他给弄直了!跟新的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仓库里的气氛悄然转变。
辅兵们不再聚在门口闲聊,而是主动围拢过来,看着沈言操作,眼神由怀疑变为好奇,再由好奇变为隐隐的佩服。
当沈言需要帮手时,不用他多说,就有人主动上前递工具、照看火堆。
“沈……沈哥,这火候现在成不?”
“沈哥,你看这根这么掰行吗?”
称呼在不经意间从直呼其名或“喂”变成了带着几分敬意的“沈哥”。
修复工作接近尾声时,看着那堆焕然一新的箭矢,辅兵们脸上已满是敬畏。
辅兵甲挠着头,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对沈言说:“沈哥,真有你的!兄弟们之前……咳,有眼不识泰山,你别往心里去。”
沈言只是淡淡笑了笑,用袖子擦去额角的汗水和煤灰:“大家辛苦了,都是为军中出力。”
这时,李队正恰巧赶来验收。
辅兵们立刻肃立一旁,但眼神中的兴奋和与有荣焉却掩饰不住。
李队正满脸不可思议:“沈言!行啊你!真让你给修好了?!王校尉验过了,说比新的也不差!你小子立了大功了!”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焕然一新的箭矢和旁边态度恭敬的辅兵,对沈言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沈言擦了把汗,依旧谦逊:“李队正言重了……都是兄弟们帮衬,侥幸没搞砸。能为军中和北境王殿下尽点力,是小的本分。”
李队正大手一挥,心情极好:“好!本分归本分,功劳归功劳!赏!必须赏!你们几个,也有份!以后这营里有什么难修的器械,都听沈言的!”
辅兵们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喜色,齐声应道:“是!队正!”
沈言躬身谢过。
看着李队正兴冲冲离开的背影,以及周围辅兵们投来的敬佩的目光,他眼中那丝精光一闪而逝。
这第一步,算是在底层士兵中,悄然树立起了威信。
树大招风,自古皆然。
沈言在辅兵营中声名鹊起,很快便引来了不必要的关注。
尤其是一个名叫赵铁柱的资深辅兵什长,心中更是妒火中烧。
这赵铁柱在辅兵营里混了十几年,仗着膀大腰圆,会巴结上司,且他的远房表兄是营里的一位哨官,向来在辅兵中作威作福,一些油水稍足的杂役往往被他垄断。
沈言的出现,尤其是李队正那句“以后难修的器械都听沈言的”,无形中动了他的奶酪,抢了他的风头。
赵铁柱看着沈言身边渐渐聚拢了几个辅兵,又见连刘文书都对沈言和颜悦色,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他不敢明着违抗李队正的命令,便开始暗中使绊子。
起初,只是一些小动作。
沈言领维修材料时,赵铁柱负责的仓库总会“恰好”短缺一些关键部件,或者给他的都是些品相最差的边角料。
派给沈言合作的辅兵,也常常是些偷奸耍滑的老油条,故意拖延进度。
沈言何等人物,岂会看不出这点伎俩?
但他初来乍到,根基尚浅,深知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
对于材料短缺,他从不抱怨,而是想办法利用更简陋的材料进行替代或改造,有时反而能展现出更巧妙的思路,让旁观的辅兵更加佩服。
赵铁柱见小打小闹效果不大,反而让沈言声望更高,心中戾气更盛。
他决定玩一把大的。
这一日,营中一批需要紧急维修的盾牌送到了沈言负责的工棚。
这批盾牌是要配发给即将执行巡逻任务的前哨部队的,时间紧迫。
沈言不敢怠慢,立刻带人投入工作。
赵铁柱觉得机会来了。
他趁沈言去请示刘文书的空档,溜进工棚,对自己安插在沈言身边的一个眼线使了个眼色。
那眼线会意,假装失手,将一小罐用来调胶的、极易燃的桐油打翻在堆放着刨花和碎木屑的角落,并用身体遮挡,迅速用火折子引燃了一小撮!
火苗“噌”地一下窜起,迅速引燃了周围的易燃物!
浓烟顿时弥漫开来!
“走水了!走水了!”那眼线立刻装作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
工棚内外顿时一片大乱!
正在附近干活的其他辅兵闻讯赶来,看到棚内火光和浓烟,都吓了一跳。
赵铁柱这时“恰好”出现,一副救火英雄的架势,一边指挥人提水,一边冲着浓烟大喊:“沈言呢?!沈言跑哪去了?!他怎么看管的工棚?!这批紧要的盾牌要是烧毁了,耽误了军情,他担待得起吗?!”
他的意图很明显,制造一场“意外”火灾,嫁祸给沈言,给他扣上一个“玩忽职守、损坏重要军械”的罪名。
这罪名一旦坐实,轻则鞭笞赶出军营,重则可能按军法处置!
就在这时,沈言快步从外面赶回,看到工棚冒烟,脸色一变,但他并未惊慌失措。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立刻注意到火势起得蹊跷,主要集中在角落,而非工作区域中心。
再看赵铁柱那副急于定罪的模样,心中顿时明了。
他没有立刻冲进去救火,而是大声对赶来的辅兵们下令:“别慌!火势不大!快!去几个人铲土盖灭明火!其他人把还没波及的盾牌先搬出去!快!”
他的镇定指挥让混乱的场面很快得到控制。
辅兵们见沈言如此冷静,也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按令行事。
铲土的铲土,搬盾牌的搬盾牌。
沈言自己则一个箭步冲进工棚,并非去扑打那不大的火苗,而是径直走向那个打翻桐油的眼线。
那眼线做贼心虚,见沈言目光冰冷地朝他走来,吓得连连后退。
沈言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厉声喝道:“你手上是什么味道?!还有,你鞋底沾的是什么?!” 众人望去,只见那眼线手上确实有油渍,鞋底也沾了些新鲜的桐油和灰烬。
赵铁柱见势不妙,赶紧上前想拉开沈言:“沈言!你干什么?!现在救火要紧!你想诬陷好人吗?”
沈言甩开赵铁柱的手,冷笑一声,声音清晰地说道:“赵什长,火是从这个角落起来的,桐油罐打翻在这里。这位兄弟手上鞋上都是证据!我倒要问问,好端端的,桐油罐怎么会打翻在这里?又怎么会恰好起火?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纵火,想烧毁军械,延误军情?!”
现场气氛正剑拔弩张,赵铁柱被沈言一句“蓄意纵火、延误军情”怼得脸色铁青,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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