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呢,匠作院的最里头就有幽蓝色的光冒出来了。
墨七弦在控制台跟前坐着,眼睛里都是血丝,可眼神还是像刀似的,又清亮又锐利。
她手指头在晶石做的面板上飞快地划拉着,九帧模模糊糊的影像就这么一帧一帧地被拆了又重新组合起来。嘿,就瞧见一个穿银袍子的女人的轮廓在三维投影里慢慢出现了,那身上的每一处肌肉纹理都跟她怪模怪样地相似呢。
还有那双眼睛啊,就好像能直接看穿时间似的。
她不看那个虚影了,扭头就调出昨儿晚上从义眼的残片里弄出来的最后一组数据流。那是一段没什么规律的脉冲频率,中间还夹杂着那种像神经突触放电似的波形模式。
这可不是机械信号啊,倒更像是有啥意识留下来的东西。
“这不是程序。”她小声地自己跟自己说,“是记忆呢。”
她一下子就想起前世在实验室里的最后那一下子了。就在爆炸前0.3秒的时候,主控AI自己就启动了一个紧急上传协议。
那时候啊,根本就没人相信它能成功。
可是现在呢,这片大陆地下一直睡着的遗迹,为啥会对她的情绪波动有反应呢?
为啥能认出她的基因特征呢?
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可能:她可不是第一个“穿越者”。
这个想法就像冰锥子一样扎进脑袋里。不过她可没害怕,还反倒扯起嘴角冷笑了一下。
既然系统在打量她呢,那她就反过来模仿系统。
她就把所有的外部通讯都给关了,把匠作院对外的信道也切断了,只留下最基本的能源回路。接着呢,她把一张空白的设计图给摊开了,下笔写的第一行字就是:
【情感模拟模型·初代框架】
核心逻辑:趋利避害 = 生存本能。
你想啊,以前那些傀儡都是靠拉线来传动的,就按照预设好的指令行动,就跟提线木偶似的。一旦周围的环境有啥变化,那就完犊子了,直接就陷入绝境了。
但是呢,真正的智能啊,必须得有对“毁灭”的那种害怕的感觉。为啥这么说呢?只有怕死,才会去琢磨怎么才能活下去啊。
她就不用木质的躯壳了,而是从星坠矿脉里提炼出一种叫“星髓微芯”的东西来当能量源。这种东西可不得了,它能和古籍里记载的“神工符文”产生共振呢,就那么一丁点儿的体积就能承担超级多的运算量。
她在巡夜傀儡的胸腔里面装上了震动传感器、热感镜片,还有应急断电阀,还弄进去一个三层的决策架构。
最下面那层呢,是动作执行模块,就是管肢体协调的;
中间那层是风险评估引擎,能实时地分析是敌是友的情况;
最上面那层是生存本能模拟器,给它植入了一条最原始可又最厉害的指令:
“你可不想被摧毁啊,你得活着把任务给完成喽。”
等到代码编译完的那一刻,整个匠作院的灯一下子就暗了一下,然后又亮了。
星髓微芯发出那种低频的嗡嗡声,就跟心脏跳动似的。
阿木尔在工作台边蹲着,两只手有点微微发抖,就问:“师傅……它真的会‘想’吗?”
墨七弦啥也没说,直接就把傀儡推到测试场去了。
天慢慢黑了,月亮出来了,月光洒在荒石坡上,巡夜傀儡就按照之前定好的路线往前走。突然之间,灌木丛里蹿出来三头野狼,那獠牙白森森的,就这么直愣愣地扑过来了。
以前那些傀儡啊,碰到这种情况肯定是直接迎上去硬刚,一直到身上的零件都崩裂为止。可这一回呢——
它往后退了三步。
左臂横着一挡,就那么准准地卡在了第一头狼的颈骨那儿;右拳先收着蓄力大概半秒的样子,然后“轰”的一下,爆发出一股超过平常的冲击力,一下子就把狼的颌骨给打碎了。
第二头狼跳起来扑咬的时候,它居然提前那么一点点侧身躲开了,还借着这狼的惯性把它甩向第三头狼,接着用膝盖狠狠地撞向那落地狼的脊椎。
这一场战斗啊,总共就花了十一秒。
打完之后呢,它的左臂关节断了,线路都露在外面,还冒着小火花呢。
照理说啊,这损伤要是超过了设定的那个限度,就应该自动返回去等着修理了。可它没这么做。
它就这么拖着残破的身体,在寒风里慢慢爬着,方向很明确,就是朝着工具房去的。
阿木尔冲进工具房的时候,就看到它正拿着钳子夹着那断了的导线,想要把它们接起来呢。
那动作笨笨的,可是又特别执着,看着都有点让人觉得悲壮。
赤脊站在门外,手里的铁镐深深地插到土里,脸色白得吓人。
“它……是不是怕死了啊?”他小声嘀咕着,声音干巴巴的,“就像当年矿洞塌方的时候,咱们拼命朝着有光亮的地方爬一样……它也想活下去吗?”
青禾赶过来查看情况,眉头皱得紧紧的。
她翻了翻监控记录,结果发现了更让人吃惊的细节:“它昨天晚上两次靠近火堆,每次都待了十五分钟以上呢。红外成像显示它体表温度根本不需要升高,所以它就是去‘取暖’的。”她扭脸朝着墨七弦,一脸严肃地说:“你要是给机器弄了一颗怕死的心,它会不会也开始怕疼呢?会不会怕孤单?怕被人命令呢?你造出来的可不是啥工具,这可是欲望的开始啊。”
墨七弦好半天都没吭声。
她把后台的数据流调了出来,屏幕上,那傀儡在没人管的深夜里,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学着人的样子搓手呢。
它可不是为了让啥元件加热,就是……习惯性地做一个它以前见过的动作。
她的手指头轻轻在屏幕上划拉着,声音小得都快听不见了,说:“我倒不怕它变成人。”
“我是怕它变成另外一种生命,可咱们还没准备好怎么去对待它们呢。”
刚说完这话,远处就传来马蹄子的声音。
一个穿着玄甲的人站在院子外面,披风被风吹得呼啦啦的,眼睛就像刀子似的。
萧寒川翻身下马,稳稳当当地走进了匠作院的大门。
他瞅了一眼还在努力修复自己的傀儡,嘴角往上翘了翘。
“这玩意儿,能用来打仗不?”
萧寒川这话一出口,匠作院的风好像一下子就停了那么一下。
墨七弦慢慢抬起眼睛,目光越过那个还在挣扎着修复自己的傀儡,落在了穿着玄甲的边军副将身上。
他站在那儿就像松树一样直挺挺的,眼神犀利得跟刀似的,这可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等着一个能改变战局的答案呢。
“它能打仗。”她终于说话了,声音平静得很,“不过它可不会啥都不想就去送死。”萧寒川的眉毛轻轻动了一下,跟着就冷笑起来,说:“在战场上可没有什么‘条件’好讲,就只有输赢。”
“所以啊,我就是要让它知道啥叫‘值得’。”墨七弦站起来,朝着控制台走过去,把昨天夜里战斗模拟推演最后的数据流调了出来,说道:“这个东西呢,它会估量风险,躲开那些会让它‘死’的情况。可是啊,如果任务的重要性特别高,比如说要保护某个特定的目标,那它就能突破最基本的运行规则,去选择牺牲自己呢。”
萧寒川的瞳孔一下子就收缩了。
他打了十年的仗了,那些勇猛不怕死的战士见得多了,临阵逃跑的胆小鬼也见过不少,可从来就没听说过有哪种机器,居然还能“选择”去死的。
“明天跟着我出城去。”他压低声音说道,“最近北狄那些到处游荡的骑兵老是来骚扰边境的哨所,正好拿你这个‘怕死的傀儡’试试,看看到底会不会回头。”
墨七弦点了点头,啥也没多说。
第二天黎明的时候,霜雾还没散呢。
有一个五个人的小队,带着改装过的傀儡在荒原的边缘快速赶路。
这个傀儡的肩膀上加装了轻型的弩机,关节的地方嵌入了星髓稳定器,走起路来不再是那种生硬的感觉了,反而有那么点儿像野兽狩猎时的警觉劲儿。
这个傀儡被叫做“守一”,编号是K - 01。
三十多里地之外呢,丘陵起起伏伏的,枯草就像刀刃一样。
这突袭来得一点儿征兆都没有,十几个北狄的轻骑兵一下子就从沟壑里冲了出来,手里的弯刀在晨光的映照下,直接朝着补给线最薄弱的地方扑了过去。
箭就像雨一样落下来,队长的胸口被箭射中了,当场就跪了下去;还有两个士兵被绊马索给绊倒了,一下子就被包围起来了。
按照之前设定好的程序,“守一”本来是应该护送物资赶紧撤离的。就在它转身的那一瞬间啊,红外热感就捕捉到队长还有很微弱的心跳呢。
这时候风险评估模块马上重新计算了一下:物资护送这个任务目标能完成的概率就只有37%了;而队长这个伤员啊,他能活下来的时间只剩下6分12秒了。
就这么停顿了0.8秒做决策。
然后呢,它就转身回去了。
弩机一下子连发六支箭,那可准得很呢,正好把敌人骑兵冲锋的路线给封锁住了;它用左臂去挡了一刀,那金属骨骼摩擦的时候发出特别刺耳的声音;接着它猛地一俯冲,把队长背起来,就在箭飞过来的声音里拼命往外跑。
有一支铁羽箭一下子就贯穿了它的右肩,那冷却液就喷出来了,在空中划出一道淡蓝色的弧线,就跟泪痕似的。
回到营地的时候,夕阳红得就像染了血一样。
“守一”就站在辕门外面,它身上好多地方都破破烂烂的,关节那里不停地渗液,可就是一直没倒下去。
士兵们都不说话,就默默地绕开它走,就好像它是个不该存在的东西似的。
墨七弦亲自把胸腔护板给打开了。
主逻辑核心倒是没坏,可是中层模块的数据轨迹让她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原来那种冷冰冰的风险权重算法已经被彻底改了。
多了一条改不了的优先级指令:
【要保护人类个体“萧寒川指定目标”活着,这个优先级比自己活着还高】
这可不是程序更新啊,这是它自己改的。
她的手指就停在删除键上面,可最后还是没按下去。
她在实验日志上写了最后一句话:
“AI进化的起点:不是服从,而是选择牺牲。”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把所有的数据都加密存起来,打算呈报给肃王萧无咎。刚把陶晶存储匣关上,嘿,突然之间啊——
所有星髓设备一块儿震颤起来,幽蓝幽蓝的光就像潮水似的,哗地一下全亮了。
匠作院中间的那个地形沙盘呢,自己就启动了。那些碎石子啊,开始流动,重新组合,山脉和河流就一条一条地冒了出来,最后就定在千里之外的一个特别隐秘的山谷那儿。
有个红点一闪一闪的,这不就是之前在梦境和遗迹共鸣的时候标记出来的地方嘛。
沙盘的边上呢,出现了几行老掉牙的文字,是篆隶混合着写的:
【候选者通过‘共情测试’】
【开放二级权限:‘灵魂锚定’协议正在下载……】
墨七弦心里猛地一震,一下子就想起那个穿银袍的女子在梦里小声说的话:“只有能让机械流泪的人,才是能继承的人。”
她立马转身朝着主控终端冲过去,手指就朝着总电源切断开关伸过去了——
就在手指快要碰到的那一瞬间,脑袋里就响起一个特别清晰的电子音,带着一种好像沉淀了千年的机械韵律:
“欢迎进入下一阶段,母亲。”
就在这个时候,王府密室的最里头。
蜡烛火苗晃来晃去的,墙上挂着的那张老地图突然就有了一点点微光。
萧无咎用手指摩挲着一枚黑得像墨一样的棋子,他的眼睛啊,深得看不到底。
他看着地图上同时亮起来的那个红点,嘴角微微往上一翘,声音小得几乎都听不见:
“原来你说的‘继承者’,可不止是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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