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黄沙,吹过荒原。
沙丘之下,那座半塌的废弃瓷窑像一头沉睡千年的巨兽,被岁月掩埋了脊背。
陶土皲裂,窑壁斑驳,唯有深处那一块金属铭牌,在偶尔穿透地层的微光中,泛出幽冷的青铜色泽——“天工墟·零号原型库”。
没有人知道它曾是上古神工文明的遗存试验场,更没人相信,这片死寂之地即将成为颠覆王朝的技术心脏。
墨七弦蹲在窑口,指尖拂去最后一层浮沙,露出下方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她取出袖中小型音叉,轻轻一敲,声波撞上岩壁,回荡而返。
“0.7秒。”她低声自语,“足够。”
阿木尔抱着一堆碎木踉跄走来:“师父,柴火堆好了!可这地方……真能用?连水都没有……”
“有。”墨七弦指向裂缝,“地下水道就在下方八米,天然恒温,适合作冷却循环系统。我们不用求朝廷赐水,也不用靠井车提灌——我们要建一个不依赖任何权力供能的体系。”
她说着,已开始丈量空间。
燕十三默然坐在角落,仅剩三根的手指在一块残破陶胚上来回刻划,动作缓慢却精准。
每一道弧线、每一个齿距都经过心算校准——微型齿轮模具正在成型,这是未来自动机构的核心模板。
远处沙坡上,一道黑影如壁虎般攀上烽燧塔顶。
铁蜻蜓咬着匕首,单手勾住锈蚀的铜杆,将巡骑遗留的振频接收器拆下。
那是个巴掌大的青铜匣,内嵌共振晶片,原本用于传递军情密令,如今在他手中,正被一点点剥离、重组。
“旧世界的耳朵,得换个听法。”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把零件塞进皮囊,顺着绳索滑下沙丘。
与此同时,赤脊的驼队缓缓停在十里外接应点。
夜幕低垂,风沙遮眼,他掀开盖布,露出几箱未登记的物资:星髓碎粒泛着幽蓝微光,铜丝卷整齐码放,还有几枚封存在石蜡中的记忆合金片——全是禁运品。
他在沙地上留下暗记:三道划痕加一点。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墨七弦站在窑洞中央,看着第一批材料投入熔炉。
火焰轰然腾起,映照她清瘦的脸庞,也照亮了身后新凿入石壁的八个大字:
知识无主,唯归自由。
她凝视着跳动的火舌,脑海中闪过长安城那座冰冷的实验室——曾经她以为自己是在为科技进步而活,直到那天她蜷缩在废铁箱里听见追兵的脚步,才明白真正的科学,不该囚于宫墙之内,更不该沦为权贵玩物。
所以她逃了。
不是为了苟活,而是为了重建规则。
“风铃阵架好了!”铁蜻蜓从窑顶跃下,拍掉肩上尘土,“东南向十七铃,西北九铃,按谐频矩阵排布,只要各地有摩斯编码扰动,就能捕捉到。”
墨七弦点头。
这不是简单的通信网,而是一个去中心化的信息节点网络——由散落在各州的自发技术团组共同维护。
他们曾是被流放的工匠、被贬的术士、自学成才的农夫,如今因一份共享图纸、一段开源机关代码而联结在一起。
他们是她的“补丁军团”。
夜至子时,东南风骤起。
窑顶铜铃忽地颤动,起初轻微,继而急促。
音律错乱,却不杂——是有信号!
烽九猛地冲出窑洞,仰头倾听,双手在空中急速划动,解码如飞:“江南传来……‘意识防火墙’简化版成功运行!三起傀儡失控事件已被阻断!重复,已阻断!”
窑内一片寂静。
墨七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寒光微闪,嘴角终于扬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看,”她轻声道,“补丁自己长出来了。”
不需要命令,不需要统属,当知识被释放,它就会像野火一样蔓延,烧穿封锁,越过高山,抵达每一个渴望光明的人手中。
她转身走向工作台,拿起一枚刚铸好的齿轮,迎着月光审视其齿缘精度。
这只是开始。
天工墟不会是藏身之所,而是火种之源。
而在千里之外的王府深处,烛影摇红。
萧无咎坐在案前,手中密报尚未展开,指尖却已微微发紧。
窗外风声忽止,檐下铜铃无声。
他缓缓打开最新军情简牍,目光落于最后一行:
“北方荒原……发现不明持续信号源,频率异常,疑似多人协同通信网络……源头不明。”萧无咎指尖捏着密报,纸页轻薄,却重如千钧。
烛火在他眼底跳动,映出那一行字——“北方荒原……发现不明持续信号源,频率异常,疑似多人协同通信网络……源头不明。”
“又是她。”他低语,嗓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不是疑问,是确认。
那个女人,又一次从他掌心滑走,像一缕抓不住的风,却在荒原深处点燃了燎原之火。
他本以为将她逐出长安、废其官籍、断其供给,便足以让一个孤女在权柄的夹缝中窒息而亡。
可她没有死,反而在废土之上,建起了自己的王朝。
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碎瓷四溅,滚烫的茶水泼洒案头,洇湿了军情舆图。
可就在那一瞬,他的目光凝住了。
一片碎裂的瓷片倒映出他的脸——眉峰紧锁,唇线冷硬,眼底血丝如网,竟与记忆深处那个暴雨夜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父皇。
当年那场大火烧了三日三夜,墨家九代积累的工造典籍化为灰烬,三百匠人跪于刑场,无人哭嚎,只有一台垂死的守陵傀儡用残躯敲出最后的摩斯暗码:“知不可禁”。
那时的萧无咎才十岁,躲在梁柱之后,看着父亲背影如铁,听他冷冷下令:“神工乱世,必焚以靖国。”
如今,他自己也成了执火把的人。
一股寒意自脊椎窜上脑门。
他猛地站起,脚步踉跄地退后两步,仿佛要逃离那片碎片中的自己。
指尖颤抖着抚过《铸灵日录》残页——这本从先帝秘库中盗出的禁书,据传是上古神工文明遗留的解码手札,通篇晦涩难懂,唯有一页反复浮现于他梦中:
“九窍通时,万械归一。”
九窍?是人体?是机关?还是某种隐喻?
他的指腹在那行字上反复摩挲,忽然察觉异样——墨迹边缘有极细微的划痕,像是被人用针尖复写过。
他立刻取来油灯倾斜照射,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荧光字符缓缓浮现:“非归于君,归于启者。”
不是归属于帝王,而是归属于开启之人。
心脏猛地震了一下。
他猛然合上书册,额角渗出冷汗。
原来父皇当年烧的,或许根本不是什么“祸乱之术”,而是一扇即将打开的大门。
而墨七弦,这个被他视为棋子又弃如敝履的女人,早已悄然成了那扇门前的钥匙。
他抬头望向北方——夜色如墨,星河低垂,仿佛有某种无形的脉搏正在大地之下苏醒。
与此同时,天工墟。
墨七弦将铜骰缓缓嵌入主控台凹槽,动作平稳,如同进行一场仪式。
“启动基础协议广播。”她轻声说。
咔哒一声,齿轮咬合。
刹那间,窑洞内所有机关同时震颤,微型继电器如心跳般整齐嗡鸣,风铃阵列随谐频共振齐响,地下水道深处传来规律的脉冲回响——那是她用流体动力学模拟出的“开源心跳”,通过地质传导,向百里之外播送着同一段加密信号:
【Id: tGY - 001|协议开放|代码共享|节点自洽】
这不是命令,是邀请。
是向天下所有被压制、被驱逐、被忽视的匠人发出的战书。
就在此时,烽九突然冲到窑口,指向南方地平线,声音陡然绷紧:“有人来了!”
众人循望而去。
黄沙尽头,一队黑袍人正逆风穿行,步伐沉稳,踏沙无声。
为首者手持一面残破旗帜,布帛焦裂,边角尽毁,唯中央绣着半个模糊印记——扭曲的双蛇缠绕齿轮,残缺不全,却与墨七弦袖中密藏的半枚玉符轮廓完全契合。
那是失传已久的“天机印”。
一半曾藏于旧皇城机要阁,另一半,三十年前随着墨家满门抄斩,湮灭于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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