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蚀峡谷深处,黄沙如刀,割裂天光。
千丈钟塔矗立于风眼中央,通体漆黑,形似倒悬之椎,塔身布满蜂窝状音腔,每一孔都像张着嘴的咽喉,在风中低语。
远处沙丘起伏,仿佛大地也在呼吸——而这塔,正是脉搏所在。
墨七弦站在塔前,衣袂猎猎,眼中无惧,只有计算的冷光。
她手中防磁匣微微震颤,第一枚海蓝钥骨正与这塔产生微弱共鸣。
那具自爆的傀儡颅骨烙下的地图残影,此刻已被回声重构为三维坐标,精准锁定塔心位置。
归零者的警告不是威胁,是催促——它们怕她停下,更怕她继续。
“它在等我解开。”
她抬手,示意众人后撤半步。
阿木尔立刻架起信标仪,指尖飞快记录九姑吟唱的节拍;断尺则摊开祖传羊皮图纸,眉头紧锁。
图上墨线斑驳,却勾勒出一组诡异几何结构——非圆非方,曲率悖逆常理。
“塔基偏移了。”他声音沙哑,“按正常力学,这种悬挑结构早该塌了。可它不但立着,还在……缓慢旋转。”
墨七弦蹲下,指尖轻触地面。
震动从脚底传来,极细微,却规律得如同心跳。
她取出一枚铜铃,悬于细线之上,铃舌竟自行摆动起来,指向塔心某点。
“不是重力支撑。”她眸光一闪,“是反向斥力场残留。你们家的图纸……可能是真的。”
断尺一震,没说话,只是将图纸一角压进沙中,仿佛怕被风吹走。
就在这时,九姑缓缓上前,枯瘦的手掌贴上塔壁。
刹那间,风止。
她闭目,喉间滚出一段古老谣曲,音调苍凉,不似人声,倒像是地底深处传来的回响:
“宫动则雷生,商止则山崩。
角不起兮羽不归,天地闭,鬼神惊……”
每唱一句,塔内便有一扇石门“咔”地开启一线,墙上浮现出由音符与象形符号交织而成的密码阵列,流转不息。
墨七弦瞳孔骤缩。
这不是语言,是协议。
是某种用声波编码的访问权限系统。
她迅速取出算筹,在沙地上列式推演。
歌谣节奏即指令序列,音高对应频率参数,而歌词含义则是逻辑门条件。
要打开锁孔,必须同时满足物理共振与语义解码——双因子验证。
“阿木尔!”她冷声下令,“记录完整音轨,采样精度不低于1\/64拍。”
“是!”少年双手发抖,却咬牙稳住仪器。
墨七弦闭眼,脑中模拟声波叠加模型。
七根音柱分布塔周,若以特定频率依次敲击,可形成驻波聚焦塔心,激发核心共鸣。
她测算出最佳激励序列,交由回声校验。
“匹配度98.7%。但最后一段无法解析。”回声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电子特有的冷静,“‘角不起……羽不归’——信息缺失。”
她试了十七种补全方案:按五音相生、按谐波递进、按古律对仗……全部失败。
每一次尝试后,塔壁密码都会闪烁红光,随即重置。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风又起,卷着沙粒抽打脸颊。
萧无咎模样的傀儡虽已自毁它们在观察,在等待她的反应。
而她,绝不能停。
就在她准备第三次调整共振函数时,回声忽然低语:“试试‘谎言’。”
墨七弦一怔。
“什么?”
“归零者信仰绝对真理。”回声道,“它们的系统基于确定性逻辑。但你发现没有?这些歌谣本身充满矛盾修辞——‘山崩而不倒’,‘雷生于静’。它们不是描述现实,是在测试思维边界。”
她猛地睁眼。
——不是补全,是颠覆。
归零者的系统排斥错误,却未必能处理自洽的悖论。
她笑了,嘴角微扬,指尖疾书新序列。
不再追求声学合理,而是构建一段语法正确、逻辑荒谬的虚假音阶:
“羽生于虚,角死于实。”
这句话违背五音本源,否定声波生成原理,是彻头彻尾的“错”。
但它完美契合残句结构,承接上下文韵律,甚至在语义上形成闭环——一个精心编织的认知陷阱。
“执行。”她按下发射钮。
七根音柱依次震鸣,声波如潮涌向塔心。
前六段顺利通过,驻波成型,能量汇聚。
而当最后一段虚假音阶注入系统瞬间——
整座钟塔猛然一颤。
墙上的密码阵疯狂跳动,随即定格。
刺耳警报撕裂长空:
“检测到非法逻辑注入!协议冲突!权限覆写中……”
塔心深处,齿轮逆转,青铜锁环层层退开。
一道幽光自顶端垂落,照亮尘埃飞舞的空气。
紧接着,一根玉笛状的中空骨片破空而出,悬浮半空,表面浮现金纹,宛如凝固的星轨。
第二枚钥骨,到手。
墨七弦伸手接过,寒光映入眼底。
成功了。
但这不是胜利,是揭幕。
她转身,将钥骨递给断尺:“收好。”
断尺双手接过,手指剧烈颤抖,盯着那玉笛般的骨片,嘴唇哆嗦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极遥远的事。
良久,他低声开口,嗓音干涩如砂纸摩擦:
“我祖父临终前说……我们家测的不是地。”
他顿了顿,从怀中缓缓掏出另一张泛黄图纸,边缘焦黑,似曾遭火焚。
“是‘不该醒的东西’。”黄沙如铁,夜风割面。
墨七弦站在钟塔残影之外,手中玉笛钥骨尚存余温,金纹流转如星轨旋转。
断尺颤抖的手掌将两张焦痕斑驳的图纸缓缓拼合——边缘的裂口竟严丝合缝,像是命运早有预谋。
当最后一道墨线接通,众人屏息。
九座锁孔的位置在图上连成线,弧度诡异而精密,非阵法,非星图,更像某种……活物的神经结构。
那是一枚巨大神经元突触的拓扑模型,轴突末端分叉如枝,突触间隙泛着虚幻的“光”。
“这不是封印阵。”墨七弦声音冷得像淬火的钢,“是接口。”
她指尖划过图中脉络,每一个节点都对应一处地脉枢纽,而这些枢纽,正是大虞王朝历代记载中的“龙脊十三峰”、“天工九墟”、“归墟海眼”等神秘机关要地。
朝廷以为那是镇压灾厄的镇物,史官称其为“天人遗械”,百姓传说是“神罚之锁”——可如今看来,它们根本不是为了封锁什么。
是为了供能。
“它们在喂养它。”她低声说,寒意从脊椎一路窜上后脑,“整个王朝的地脉机关网……是一台沉睡的超级大脑。我们所有人,世世代代,在替一个东西维持心跳。”
死寂笼罩沙原。
阿木尔脸色发白,下意识抱紧了信标仪。
回声的数据流在他耳边无声滚动,却迟迟没有发声——这是它第一次出现延迟响应。
只有风在低语,仿佛大地本身听到了真相,开始战栗。
就在这时,阿木尔忽然惊叫:“钥骨!它……里面有东西!”
他用放大镜对准玉笛内壁,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螺旋刻痕浮现眼前——微雕级蚀纹,排列规律到近乎冷酷。
墨七弦接过,输入便携式光学解析模块,屏幕瞬间跳出一串字符:
坐标:北纬37°14,东经105°09
时间戳:+7d 23:59:59
触发条件:子时,地心共振窗口开启
附加信息:螺旋阶梯将现
她的呼吸一顿。
这不是古代符文,也不是傀儡术密码。
这是她前世实验室的日志编码格式。
标准、精确、毫无情感冗余——属于24世纪“深空文明溯源计划”的内部协议。
而那个坐标……指向大虞西南边陲,龙脊山腹地,一片被列为禁地的绝谷。
“如果我不是穿越者……”她仰头望向星空,银河如瀑,冰冷洒落,“而是被投放的?”
这句话轻如耳语,却像一颗陨石砸进湖心。
她是谁?
为何偏偏是她继承了墨家傀儡术?
为何她的知识体系能完美激活这些“上古神工”?
为何归零者对她既追杀又试探?
一切不合理,此刻却串联成一条令人毛骨悚然的逻辑链——
她不是偶然降临。
她是钥匙的一部分。
风忽然停了。
远处,天工墟的方向,地下三层废料场深处,一具焦黑残破的傀儡静静躺卧。
它的躯干布满裂痕,胸口铭刻着一个极小的符号:∞。
名为“影零”的傀儡,眼眶深处,幽蓝微光一闪即逝,如同呼吸。
而在千里之外的西南群山之巅,云雾缭绕的绝壁之上,一道透明屏障静静矗立,形如晶壁,倒映苍穹。
它不反射日光,也不折射月色,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物质。
光脚僧盘坐于前,枯瘦的手掌贴在地面,闭目不动。
他已在那儿等了三十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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