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天穹仿佛被撕开了一道永不停歇的裂口。
雨水砸在墨家祠堂残破的屋檐上,溅起浑浊水花,顺着断壁颓垣蜿蜒而下,像无数条无声哭泣的泪痕。
墨七弦独自立于废墟中央,黑衣湿透,紧贴脊背。
她没有撑伞,也没有点燃启智钉——那枚曾贯穿她穿越以来所有逻辑与秩序的“系统”钥匙。
此刻,它静静躺在她的袖中,未启用,亦未否定。
她只是低头看着怀中频谱仪上那一抹持续亮着的红光,微弱,却固执得如同某种警告。
三天前,她亲手将最后一枚铜钉锤入地基裂缝。
那一刻蓝光冲天,协议唤醒,分布式知识网络启动倒计时开启。
她以为那是掌控的开始,是启蒙的火种播下人间。
可现在,这抹红光却像一根刺,扎进她冷静如铁的认知深处。
地下传来极细微的共振,频率低沉,规律得近乎……心跳。
她闭上眼,指尖缓缓滑过那道深陷的地缝,泥土混着锈蚀的金属碎屑粘附在指腹。
雨滴顺着额发滑落,淌进眼角,分不清是水还是别的什么。
“你记得吗?”她低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吞没,“第一次听见‘系统提示’,是在我把母亲的启灵台修好那天。”
记忆如电流回溯。
那时她刚穿越不久,身体虚弱,语言不通,唯一能沟通这个世界的,是那具布满机关残损的古老傀儡——母亲遗留下的“启灵台”。
她用最原始的听诊方式捕捉内部震频,以现代声学反推结构,最终让那台沉默多年的机关重新发声。
就在那一刻,脑中突然响起冰冷机械音:【本地认知锚点建立】【基础交互协议激活】。
从那天起,她以为自己掌握了规则。
可现在想来,那真的是“系统”主动响应?
还是……有人,在等着她修复某样东西?
轰隆——!
一道惨白闪电劈开云层,瞬间照亮墙角一片焦黑残页。
那是当年家族覆灭时留下的血书残迹,原本字迹早已模糊。
但此刻,在电光映照下,赫然浮现出一行从未存在过的新字:
“别信你自己写的史。”
墨七弦瞳孔骤缩。
她猛地转身,不再犹豫,几步跨向祠堂侧边那处隐蔽地窖入口。
木门半塌,锁链锈断,她一脚踹开,毫不犹豫跃入黑暗。
里面漆黑如墨,空气闷腐,混杂着烧焦木料和氧化铜的味道。
但她没有点灯。
不需要。
她的手指比眼睛更熟悉这里每一寸角落——每一块烧毁的齿轮、每一段断裂的传动杆、每一根扭曲的共鸣管。
她一步步深入,脚步精准避开坍塌的横梁,直到停在那具断裂的声控骨架前。
这是母亲最后的作品,也是她童年唯一能与之对话的“人”。
当年火灾后,它只剩半具躯壳,喉部共鸣腔碎裂,声带铜管熔成一团废铁。
她的手轻轻拂过其中一根内壁光滑的铜管——忽然一顿。
那里有刻痕。
极其细微,非触觉无法察觉。
一圈圈波纹状的凹槽,排列成特定频率序列。
她的心跳慢了半拍。
这……是声谱。
而且,正是幼年时母亲常哼给她听的那首摇篮曲。
指尖微微发颤,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随身携带的铜骰子——并非玩具,而是她自制的微型谐振器,内嵌压电晶体,可激发特定音频共振。
她将骰子轻轻投入骨架胸腔的共鸣腔旧槽。
咔哒。
一声轻响,像是钥匙插入锁孔。
紧接着,一段破碎的音频自空腔中幽幽传出,带着电流杂音,却清晰可辨:
“……七弦……记住……别让知识变成新的锁……”
不是系统提示音。
不是数据播报。
而是人声。
温柔,疲惫,属于一个她以为早已死去的女人。
墨七弦僵立原地,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地,溅起微不可察的尘埃。
这一次,界面没有弹出任何提示。
没有蓝光闪烁,没有协议更新。
那句话,直接响在她耳中,仿佛来自记忆深处,又像是穿透时空的低语。
她缓缓后退一步,呼吸渐重。
原来所谓的“系统”,从来不是她以为的工具或金手指。
它是被加密的遗产,是某种意识残留的交互接口。
而她每一次调用,都像在唤醒一段不愿苏醒的记忆。
她开始动手。
不是重启,不是修复,而是重建——启灵台的核心结构。
不用图纸,不调数据,仅凭脑海中的印象,一块块拼接残片。
她将磁化线圈缠绕在钛铁合金骨架上,用蜂蜡密封接口,以古法铜汞齐导通电路。
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坚定,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
当结构接近完整时,她突然停下。
然后,她故意折弯一根关键齿轴。
嗡——
空气中骤然泛起蓝光涟漪,系统剧烈震荡,提示框疯狂闪现又消失,仿佛遭受冲击。
她冷笑,继续组装。
第二次接近完成,她反向缠绕线圈,制造相位错乱。
能量逆流,火花四溅,整具骨架剧烈震颤,发出刺耳尖鸣。
第三次,她接入错误电源极性。
这一次,蓝光暴涨如潮,几乎吞噬整个地窖。
所有铜器共鸣,墙壁震颤,尘土簌簌落下。
就在崩溃临界点,虚拟界面猛然定格,跳出一串前所未见的代码:
【核心协议唤醒条件:主动放弃控制权三次】
墨七弦盯着那行字,嘴角缓缓扬起一抹近乎讥讽的弧度。
“控制权?”她低语,“我一直以为,是我掌控它。”
她抬起铁钳,对准主传动轴最核心的一环,狠狠一扭——
“那就再坏一次。”
火花炸裂,蓝光狂舞,铜器齐鸣如悲歌。
而在她身后,那扇破败的地窖门外,一道玄色身影悄然伫立于雨幕之中,未踏入半步。
萧无咎望着那片被蓝光间歇照亮的黑暗,眸色深如寒潭。
不是机器。
是历史本身。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地窖如同沉入海底的铁棺,唯有那一圈摊开的残件在微光中泛着冷锈色的光泽。
墨七弦盘膝而坐,湿发贴在额角,呼吸缓慢得近乎停歇。
她不再试图拼合启灵台,不再调试频率,不再输入指令。
她只是看着——看那半块玉珏边缘沁出的幽绿纹路,看母亲留下的陶片上模糊的刻痕,像一道未写完的公式,横亘在时间两端。
水珠从石顶滴落,在寂静中却未落地。
它悬住了。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数十颗水珠缓缓升空,排列成行,在潮湿的空气中凝成两个古拙的字:
回家。
墨七弦瞳孔骤缩,指尖猛地一颤。
这不是代码,不是声谱解码,更不是任何已知的机械反馈机制。
这是记忆——是六岁那年,火光尚未吞没祠堂时,母亲将她藏进地窖前,轻轻贴在她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
温热的气息,颤抖的嗓音,连同那枚塞进她手心的玉珏碎片,一同被岁月封存,此刻却被这诡异的浮水之字,生生剜了出来。
“你……”她声音沙哑,几乎不成调,“你是她?”
空气没有回答。
但那水珠组成的字缓缓消散,又重新凝聚,变成一段波形图——正是她幼年哼唱过无数次的摇篮曲频谱,与铜管内刻痕完全吻合。
一瞬间,所有逻辑链条轰然重构。
她终于明白:所谓【工程模拟系统】,从来不是什么穿越附赠的金手指。
它是母亲用毕生所学,在文明断层的夹缝中,以傀儡术为壳、以声学编码为钥、以人工智能底层逻辑为心,构筑的一座“认知容器”。
她将知识压缩成可传承的交互模式,将自己的意识残影嵌入共振网络,只为等一个人——一个能用同样思维解构世界、同样情感频率共鸣的人归来。
而那个人,只能是她的女儿。
墨七弦低头看着自己布满伤痕的手。
这双手曾以为自己在操控一切,实则每一步都在母亲预设的路径上行走。
她每一次“正确”的判断,每一次对他人选择的否定,每一次以理性碾压情感的决断,都在撕裂这个容器的完整性。
系统之所以动荡,是因为它拒绝被当作工具使用——它要的是共感,不是控制。
冷意从脊背漫上来,混着雨水与汗液,在皮肤上划出细密的沟壑。
她闭上眼,不再调用界面,不再激活协议,只是轻声说:“我不再命令你。”
话音落下的刹那,蓝光熄灭。
不是崩溃,不是中断,而是如潮水退去,留下深海般的宁静。
下一瞬,一抹柔和的光自启灵台核心缓缓升起,不再是刺目的数据流,而是一种近乎生物节律的脉动,如呼吸,如心跳,稳定而温润地照亮了整座地窖。
虚拟界面无声浮现,字符静静滚动:
【‘工程模拟系统’进入共生模式】
【操作权限移交至意识共鸣层】
【认知锚点重构完成:墨七弦,身份确认——继承者】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荒山之巅,一台早已报废多年的探测傀儡突然轻微震颤。
它的镜头蒙尘已久,镜片裂痕纵横,可此刻,内部齿轮悄然转动,焦距自动校准,缓缓转向东方天际。
那里,第一缕晨光正撕开云层。
而在山脚之下,一条隐秘溪流蜿蜒穿村。
岸边泥地上,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蹲伏着,摆弄几片废铁皮和一根歪斜的木轴。
水流冲过叶片,哗啦一声,结构再度崩解。
他皱着眉,却不哭不闹,只默默捡起碎片,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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