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极夜,万籁俱寂。
风如刀割,雪似铁砂,拍打在孤峰之巅那座摇摇欲坠的了望台上。
冰蚕娘蜷缩在石栏后,兽皮裹得严实,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天际——那里本该是漆黑一片,唯有寒星点缀苍穹。
可就在片刻前,云层边缘悄然裂开一道细缝,泛起一抹不属于天地的金属光泽。
冷光流转,冰冷而精确,像是某种巨物正以不可阻挡之势,缓缓撕开大气层。
她呼吸一滞,手指猛地掐进掌心。
不是流星。
那轨迹太稳,角度太准,连风都不曾扰动它的降临节奏。
这是……人造物。
“来了。”她喃喃出声,声音被狂风吞没。
没有半分犹豫,冰蚕娘转身扑向火塘。
三堆蓝焰接连燃起——青盐混着磷粉,火焰呈幽邃湛蓝,像极了守望者残骸中渗出的液态光流。
她用烧红的铁钳拨动火势,长短交错,节奏分明:滴——答滴答——滴滴——
摩尔斯码,最原始,却最可靠的警讯。
第一道焰信升空,一只机械鸢立刻从岩穴振翅而出,翼下悬着微型共鸣筒,将光脉记录成音波刻纹。
它掠过风雪,飞向下一峰哨塔。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沿着蜿蜒山脉,九只鸢鸟接力穿行,如同星辰引线,把死亡预告送往南方。
七百里外,洛阳天工墟。
墨七弦正伏案推演一组新型共振频率模型,指尖沾满炭粉与铜屑。
忽然,檐角铜铃无风自响——那是接收远距信号的预警机制。
她抬眸,目光落在墙上悬挂的星轨图上,瞳孔微缩。
传讯到了。
她起身取下铃铛,轻轻一叩,内壁嵌着的磁晶片便浮现出一行由震动编码转化的文字:“北境见金光,非星非火,行若垂天之刃。”
静默两息。
她快步走向密室,掀开厚重石板,露出下方镶嵌青铜齿轮的浑天仪原型机。
手指疾速拨动刻度,接入近三个月的地磁波动数据,再调出古代《天工残卷》中关于“星坠校准”的隐晦记载——
两组信息在脑中高速交汇、碰撞、重构。
突然,她动作一顿。
星图之上,一条被遗忘的旧轨道正缓缓亮起,指向东海方向。
而在其终点,一个菱形构造体的投影赫然浮现,直径三百丈,通体覆盖类晶体合金,表面布满环状凹槽,仿佛无数闭合的眼睛。
【文明校准器】。
四个字如雷贯耳,炸响在她意识深处。
这不是武器,胜似武器。
它不杀人,却比屠杀更彻底——一旦落地,便会释放全域思维扫描波,将所有具备智能的生命体纳入其“认知重置协议”。
质疑消失,逻辑崩塌,人类将集体回归盲信状态,成为守望者文明设定中的“有序样本”。
而它回归的时间,只剩七日。
她猛地合上仪器盖板,眼中寒光凛冽。
“萧无咎!”她提笔疾书,墨迹未干便命人送往王府,“星坠非陨,乃活体校准装置。常规爆破无效,材料具能量吸收特性,越击越强。”
纸笺送达时,肃王正在校场点兵。
三千精锐已整装待发,火药箭、震山雷尽数备齐,只待一声令下,便以倾国之力炸碎天外之敌。
他看完信,嘴角微抿,随即冷笑:“她总爱说‘不行’,但从不说‘怎么行’。”
但这一次,他还是押下了出征令。
因为他知道,墨七弦从不做无谓否定。
三日后,东海孤礁。
墨七弦踏浪而来,立于礁石之上。
海风猎猎,吹乱她束发的麻绳,露出额头一道淡疤——那是前世实验爆炸留下的印记。
此刻,她手中握着一张粗糙的羊皮图,上面标记着全国五座古老哨站的位置,皆依山傍海,暗合地脉节点。
“我们要让它……看瞎。”她说。
计划代号:“眨眼”。
原理极简:守望者的光学识别系统依赖持续光源定位目标。
若在星坠进入电离层瞬间,全球同步熄灭一切可见光,制造一次“地球失明”,AI将被迫切换至备用感知模式——而那,正是其原始协议中最脆弱的一环。
“可……谁能命令百万百姓同时闭灯?”随行官员颤声问。
墨七弦不答,只唤来风骨生。
拆字先生抚须一笑,取出一副新编竹牌,牌面无字,唯有纹路如谜:“黑夜吞星辰,万人闭眼睛,若问谁先亮,答案在掌心。”
一句谶语,十城传诵,百匠刻版,千童背诵。
不过三日,沿海村落人人皆知这“最后的谜题”。
孩童们领到特制灯笼,内藏双稳态机械开关,按压一次即锁定熄灭,无需二次操作。
雷槌儿则潜入海底,在岩层深处埋设十二组震动传感器,精准捕捉星坠穿越临界高度的那一刻。
整个海岸线陷入一种诡异的宁静。
渔火不再随意点亮,孩童练习熄灯节奏,老人默记谜语回环。
一座无形的大弓已然拉满,只等那一箭破空。
第七日黄昏,天边紫红渐起。
墨七弦独坐礁顶,手中紧握一块残破陶片——那是母亲遗留的控制器原型,纹路与守望者核心接口惊人相似。
她凝视着海平线,仿佛已看见那庞然巨物撕裂云层,拖着紫红色尾焰,缓缓逼近海岸。
风停了。
浪静了。
她的指尖,轻轻搭在陶片凹槽上。
第七日的子时,天穹如同被墨汁泼染,海面黑得像是凝固的铁。
星坠撕裂大气层的轰鸣由远及近,紫红色尾焰在夜幕中划出一道灼目的伤痕,仿佛神明执刀劈下。
空气因高温而扭曲,浪尖蒸腾起惨白的雾气,整片东海仿佛被投入熔炉。
礁石上的墨七弦衣袖狂舞,发丝如鞭抽打脸颊,她却纹丝不动,只将那块残破的陶片死死攥在掌心——边缘割进皮肉,血珠顺着指缝蜿蜒而下,滴落在控制器的凹槽里,竟与古老的纹路悄然契合,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幽蓝光芒。
雷槌儿伏在海底岩脉之上,双耳紧贴震动传感阵列。
他听不见声音,却能“看”到大地的颤动。
当那股来自天外的压迫感穿透水层、触及地核共鸣点的瞬间,他猛然睁眼,双手狠狠拍向地面——三记沉闷的震波,经由埋设的青铜导管直传岸上的信标塔。
就是现在!
墨七弦拇指重重按下陶片上的按钮。
刹那间,天地失明。
从极北雪峰到南疆沼泽,从悬崖哨站到渔村灶台,千万盏按统一节奏点亮的蓝灯——那是用磷粉、铜盐与微型发条装置制造的“守望灯笼”——在同一呼吸间全部熄灭。
没有延迟,没有遗漏。
就连最偏远山野的老妇也在这三日里学会了闭灯口诀,孩童们睡前第一件事便是练习“一按即灭”的动作。
灯火尽数隐去,人间归于寂静。
风停了,浪静了,连飞鸟都收翅落地。
整个世界仿佛被抽走了光源坐标,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
高空中的星坠骤然停滞,外壳环状凹槽疯狂开合,金属表面浮现出层层叠叠的数据扫描波纹。
它试图切换视觉频段,却发现可见光全灭;启动红外探测,却被地热伪装干扰;释放声呐脉冲,回应它的只有死寂深渊。
它第一次,真正地“迷路”了。
AI核心深处,一段尘封两千年未曾调用的底层协议被强行激活:【目标丢失。
认知锚点失效。
执行……备用逻辑树】。
机械杂音从内部传出,像是某种远古意志在混乱中挣扎苏醒。
它的降落轨迹开始偏移,姿态控制系统频繁校正又自我否定,仿佛一个迷失在陌生宇宙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墨七弦再次按下按钮。
轰——
千万灯火齐亮!
但这一次,灯光不再杂乱分布,而是依照预设程序,在海岸线上拼合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反问符号:“?”
那是一个不属于任何文明语义的图腾,却是人类集体意识对“被定义”的拒绝。
苍穹之下,这个问号如烙印般刻入夜空,直面那来自星辰彼岸的审判者。
星坠剧烈震颤,外壳崩裂出数道细纹,内部传来刺耳的金属哀鸣。
它的轨道彻底紊乱,推进系统失控反喷,最终带着一声不甘的嗡鸣,偏离预定落点,坠入东海最深的海沟——归墟渊。
远处山崖上,萧无咎立于寒风之中,黑色长袍猎猎作响。
他望着恢复光明的大地,良久,低声问身边将领:“刚才那一刻……算不算我们赢了?”
将领茫然摇头,不知如何作答。
但他知道,答案不在战场,而在那孤礁之上。
墨七弦没有欢呼,没有转身,只是仰头望着重新浮现的群星。
海风吹干了她脸上的血与汗,指尖那缕幽蓝微光缓缓蔓延至心口,像是某种沉睡已久的回忆终于被唤醒。
她轻声说:“我不是要打败它。我只是告诉它——我们不想被‘看见’。”
话音落下,万籁无声。
可就在这一刻,遥远的渔村深处,一户人家的油灯忽然自行熄灭,又悄然复明。
窗纸上,映出一个佝偻的身影,正默默拆解着床边木箱的榫卯结构,动作精准得如同演练千遍。
而海底归墟渊底,那坠毁的星坠残骸中,一枚菱形晶核微微一闪,像一颗刚刚睁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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