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袁术目光平静,仿佛已看尽一切。
“喏!”
袁耀躬身退出。
夜风穿堂,殿内只剩袁术一人。
他仰头饮尽残酒,苦笑喃喃:“四世三公之家,拥兵十万,据数郡之富,不过月余,众叛亲离……可笑,可悲!”
当夜,
大蜻军营。
中军帐内,两大军团将领列席两侧。
赵毅呈上密信,禀报道:“前护军自阜陵传来急报,吕布兵马尚未进入淮南,中途折返下邳。
据闻徐州境内并无战事。”
“退了也好。”
王炅翻阅密信,淡淡道:“吕奉先素来有勇少谋,如今陈公台为其主谋,自然明白淮南非其可图之地。”
“是。”
赵毅恭敬回应。
王炅抬眼问道:“子敬那边可有动静?”
“暂无。”
赵毅摇头:“子敬正从江东调派官吏,着手整顿地方政务。
虞翻亦已渡江而来,士元与子明正在协助清查户籍、安置流民。”
“还算稳妥。”
王炅微微颔首。
赵毅又道:“主公,探报称黄祖自南阳返归江夏,命邓龙统领巡游军,在西陵渡操练兵马,似有所图。”
“不足为惧。”
王炅轻笑:“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我军占据庐江,与江夏仅一山之隔,他心中不安,自然要做出姿态。”
“明白了。”
赵毅肃然领命。
“嗒。”
“嗒。”
“嗒。”
王炅指尖轻叩帅案,语气平静:“南阳那边要盯紧些。
黄祖刚回江夏,曹孟德恐怕就要对宛城动手了。
若张绣败了,务必保下他的谋主贾文和,并将他带回来;若是胜了,只需暗中留意便可。”
“遵命。”
赵毅拱手领令。
“主公。”
太史慈忍不住问道:“那贾文和,真有这般重要?”
“当然。”
王炅神色笃定:“谋士之路分五重——谋身、谋人、谋兵、谋国、谋天下。
而贾诩,正是那能谋天下之人。”
“啊……”
太史慈与甘宁皆倒吸一口凉气。
此等评价,足见贾诩在王炅心中何其分量。
“不过。”
王炅轻敲桌面,微微一笑:“曹操帐下的王佐之才荀攸,我大蜻的军谘祭酒荀攸,同样具备经略天下的才具。
子敬将来可期,孔明亦不例外!”
“颍川荀家……”
“果真是英才辈出啊。”
众人无不感慨。
“行了。”
王炅目光扫过诸将,淡然道:“寿春守军薄弱,不必久围,明日一早便发动攻城,尽早结束战事,也好让将士们休整。
你们都去歇息吧。”
“喏!”
众将领命,一一退出帅帐。
“主公。”
待众人离去,赵毅上前一步,低声禀报:“子布传来消息,询问是否该将大蜻中枢迁至寿春,借此屯兵北望中原。”
“迁治寿春?”
王炅眉峰微蹙。
以淮南为根基,确有利处。
既可直指中原腹地,也能随时应对曹操南进之势。
但弊端亦显——江东必将空虚,而寿春无险可守。
袁术之败,便是前车之鉴。
赵毅低声道:“子布先生说,若有意定都于此,需尽早筹划。”
“不必。”
王炅断然道:“你即刻传令大蜻,命吏部拟表,擢鲁肃为两郡都督;再由军议司下达军令,调子义第三军团镇守寿春!”
“喏。”
赵毅躬身应诺。
“去吧。”
王炅挥了挥手。
寿春与庐江,是北图中原的支点。
但江东根本不容有失,唯有如此部署,方为万全。
次日清晨。
大蜻大军尚未列阵,
袁耀、黄猗等人已集结将士与家眷,准备出城。
大仲皇宫前,众人齐聚。
“殿下。”
黄猗恭敬开口:“陛下或许尚未起身,不如我们进去看看。”
“也好。”
袁耀点头。
再拖下去,只怕连突围的机会都将失去。
“吱呀——”
沉重的殿门缓缓开启,一股浓烈酒气扑面而来,众人纷纷掩鼻。
“父亲!”
袁耀快步踏入殿内。
黄猗、陆勉等人也紧随其后,抬眼望去——
刹那间,面色尽白,数名女眷当场昏厥。
只见殿中横梁垂下三尺白绫,袁术悬颈自尽于这所谓的帝王宫室。
脚下龙案之上,赫然摆着传国玉玺,另有一纸诏书。
“陛下!”
“岳父!”
黄猗与陆勉冲入殿中,悲痛欲绝。
袁耀怒吼:“还不快把父亲放下来!若有损伤遗体,尔等皆陪葬!”
“喏!”
众人急忙上前,合力将袁术放下。
“父亲……”
袁耀跪伏在旁,泪如雨下,心似刀绞。
“殿下。”
陆勉颤抖着从玉玺下取出诏书,双手奉上。
“哗——”
袁耀展开那份大仲最后的遗诏,低声念道:
“出身四世三公之家,少时游历洛阳,曾与阿瞒、本初逐狗斗鸡,翻墙窥妇,半生浮沉。
逢乱世得授虎贲中郎,晋汉之后将军,终称帝于寿春,立号仲氏。
今自缢宫阙,以白绫裹残躯,以玉玺换生路。
愿吾儿北去,永不再回头!”
“岳父……”
黄猗瘫坐于地,声音苦涩:“他是以死明志,用玉玺为我们换来活路——北投冀州,切莫回头与大蜻为敌啊!”
“殿下。”
陆勉频频望向殿外,急声道:“陛下已逝,消息压不住多久。
若趁大蜻未攻城,尚可开城请降,换条生路;若再迟疑,恐将玉石俱焚!”
袁耀闭目良久,终是咬牙道:
“开城,献降。”
袁耀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声音沙哑:“遵父亲临终之言,以白绫裹尸,抬棺离城,用传国玉玺换一线生机!”
“谨遵令命。”
众人垂首应诺,悲声齐应。
大仲王朝。
尚未真正崛起。
不过数月光阴,便已土崩瓦解。
日头高悬,大蜻两支主力军团已在寿春城外布好阵势。
数十台回回炮早已配重完毕,只待太史慈与甘宁一声令下,便可攻城。
谁知就在此时,寿春城门骤然洞开。
“这是何意?”
前线之上,甘宁满脸惊疑。
太史慈也皱眉不解:“莫非袁公路要背水一战?”
“轰隆——”
“轰隆——”
两千余名淮南兵卒列队出城。
一人接一人地放下兵器,脱去铠甲。
待士卒尽数走出,陆勉、黄猗等人抬着棺木缓步而出。
袁耀身穿素孝之衣,双手捧着传国玉玺,一步步走向敌阵,在大军面前跪地,朗声道:“大汉后将军袁术之子袁耀,向政南将军请降!”
“唏律律——”
太史慈策马向前,眉头紧锁:“你小子,莫不是诈降?”
“刷——”
袁耀再度高举玉玺,声音坚定:“大汉后将军袁术之子袁耀,诚心归降政南将军!”
“子义。”
此时,王炅从营中缓步而出。
“主公。”
太史慈与甘宁立即下拜行礼。
“嗒、嗒、嗒。”
王炅按剑前行,立于阵前,居高临下望着袁耀:“你父亲……死了?”
“自尽身亡。”
袁耀低头哽咽,嗓音撕裂:“家父遗命,以玉玺换全城性命。
若将军不允,请许我安葬先父,死而无憾。”
“玉玺?”
王炅伸手接过,迎着阳光细细端详,嘴角微扬:“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方玉石,多少人拼尽家业只为一握。”
“主公。”
甘宁嘴唇轻颤,“小心其中有诈!”
“不必多虑。”
王炅摆手,语气笃定:“袁术乃一方诸侯,出身四世三公之家。
他一生争强好胜,处处要压袁本初一头,岂会以假死脱身?”
“是。”
甘宁这才松了口气。
王炅随手将玉玺抛给身旁的王虎,淡淡问道:“袁公路可有遗言?”
“有。”
袁耀抬头答道:“以白绫覆尸,以玉玺换生路。
望吾儿北去,此生不再回头。
恳请政南将军开恩。”
“吾儿北去……”
“此生不返……”
王炅手指轻叩剑柄,目光落在那口漆黑棺椁上,低声道:“我可以准你们北行。
但出了沛国难保平安,能否过得了兖州,另当别论。”
“纵死无怨。”
袁耀伏地叩首,行最重之礼。
“走吧。”
王炅神色平静:“今日放你,并非因这玉玺,而是你献城之诚,更是念在你父曾为一方名臣。
若有他日疆场再逢,我必斩尽杀绝。”
“谢将军不杀之恩。”
袁耀再次叩首至地。
袁术已死。
寿春未动刀兵,落入大蜻之手。
袁耀携黄猗等人抬棺北去。
那个曾横跨扬州、豫州、徐州的世家望族,就此湮灭于尘土之间。
“主公。”
太史慈望着远去的身影,忍不住开口:“为何放走袁耀?”
“子义。”
王炅目光深远,语重心长:“回回炮能轰塌合肥城墙,却难破寿春坚垒。
此地有淮水环绕,强攻必损兵折将。
袁耀主动归降,正是减少我军伤亡之举。
今日若杀降者,日后谁还敢开城投诚?”
“末将浅见。”
太史慈面露惭色。
“进城吧。”
王炅转身步入帅帐。
王虎则双手捧玺,亦步亦趋,小心翼翼。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此乃天下所系之物,纵使王炅不在意,他也绝不敢让玉玺有丝毫损伤。
寿春陷落。
淮南战事终结。
消息不出旬月,传遍四方。
汝南。
平舆城外。
兖州大军驻地。
……
郭嘉呈报军情,震动满营。
“袁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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