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骥啃着干硬的麦饼,沿着学宫的廊道慢慢走,心里暗下决心:以后再遇到辩论,坚决绕着走,绝不凑半点热闹。廊道两旁种着槐树,叶子长得茂盛,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偶尔有穿宽袍的士子走过,手里捧着竹简,脚步匆匆,嘴里还在小声念叨着什么,气氛安静了不少,比广场上的喧嚣舒服多了。
他正走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语气:“前方那位先生,请留步。”
马骥心里一紧,下意识想跑,又觉得不太礼貌,只能慢慢转过身。只见一个身材清瘦的中年士子站在不远处,穿着件整洁的素色宽袍,头发用木簪挽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锐利得像刀子,仿佛能穿透人心。他手里拿着一卷竹简,腰间系着块小巧的玉牌,站在那里,自带一种“我很讲逻辑”的气场,让人不敢随便敷衍。
“阁下是?”马骥谨慎地问,心里琢磨着:这人看起来不好惹,不会是刚才儒墨辩论的人追过来了吧?
“在下公孙龙。”士子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却带着自信,仿佛“公孙龙”这三个字一说出来,对方就该知道他是谁。
公孙龙?马骥心里“咯噔”一下——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他使劲想了想,突然记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说“白马非马”的家伙吗?名家的代表人物,古代逻辑学(或者说“诡辩学”)的大师!传说中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圆的说成方的,专业“抬杠”的祖师爷!
马骥瞬间拉响警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蛋,碰上行家了!比刚才那两位理念之争的大佬难缠多了,这可是能把人绕进逻辑死胡同里的主儿!
“久仰久仰!”马骥赶紧拱手,脸上挤出个笑容,心里却在打鼓:千万别跟他聊逻辑,千万别跟他辩题,赶紧把他打发走。
公孙龙似乎对他的客气话没什么反应,直截了当地说:“方才在广场,听闻先生与儒墨二家论‘爱’,以‘扫院子’‘划算’喻之,颇有趣味。然依在下之见,先生的论述逻辑根基不稳,概念混淆之处甚多,算不得严谨。”
马骥:“……” 我就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公孙龙不等他反驳,便开始了自己的“逻辑教学”:“譬如先生言‘成本’,此‘成本’究竟指何物?是人力?是物力?还是心力?与‘爱’之本质又有何关联?再譬如‘效益’,是主观感受,还是客观标准?若无清晰界定,一切论述如同沙上筑塔,风一吹就倒。此乃‘名不正则言不顺’,先生不会不懂吧?”
马骥头皮发麻,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团浆糊,被公孙龙用一根名叫“逻辑”的棍子使劲搅合。什么“名不正言不顺”,什么“概念界定”,这都啥跟啥啊?他就是随口打了个比方,怎么还上升到“逻辑根基”了?
公孙龙显然没打算放过他,继续道:“既然先生亦好论辩,不如我们就论一个简单命题,也好让先生明白‘名实之辩’的重要性。请问先生,白马,是马否?”
来了来了!经典考题!“白马非马”!马骥心里疯狂吐槽:这特么不就是古代版的“文字游戏”和“杠精”吗?但他也知道,这个问题在名家那里,是严肃的逻辑探讨,要是随便说“是”,肯定会被绕进去。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顺着最朴素的常识回答:“白马……当然是马啊。白色的马,不还是马吗?就像黑色的马、棕色的马一样,都是马的一种。”
公孙龙嘴角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谬矣。‘马’者,所以命形也;‘白’者,所以命色也。命色者非命形也,故曰:白马非马。”
马骥听得云里雾里,努力理解他的意思:“您的意思是……‘马’这个词指的是形状,‘白’指的是颜色,指颜色的词不是指形状的词,所以白马不是马?”
“然也。”公孙龙满意地点点头,眼神里带着点“孺子可教”的意味,开始进一步“论证”:“求‘马’,黄、黑马皆可致;求‘白马’,黄、黑马不可致。使白马乃马,是所求一也。所求一者,白者不异马也。所求不异,如黄、黑马有可有不可,何也?可与不可,其相非明。故黄、黑马一也,而可以应有马,而不可以应有白马,是白马之非马,审矣!”
这一长串逻辑炮弹砸下来,马骥彻底晕菜了。他感觉自己的脑子转不过来,一会儿“求马”,一会儿“求白马”,一会儿“可致”,一会儿“不可致”,绕来绕去,把他绕得头晕眼花。明明白马就是马的一种,怎么被公孙龙这么一说,就不是马了呢?
他看着公孙龙那自信满满、仿佛掌握了宇宙真理的表情,一股倔脾气也上来了——去他的逻辑!去他的“名实之辩”!他就要用常识硬刚!
“先生之言,确实高深,在下一时半会儿也听不懂。”马骥甩了甩头,试图把绕进去的脑子甩直,语气带着点不服气,“但依在下看,这就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有点像……有点像文字游戏,不是生活里的实在事儿。”
公孙龙挑眉,语气带着点不屑:“哦?先生倒是说说,怎么个‘文字游戏’?”
马骥豁出去了,用最朴素的生活例子反击:“白马,首先是马,然后才是白色的。‘白色’是用来修饰‘马’的,就像‘红烧牛肉面’,它首先是面,然后才是用红烧牛肉做浇头的面。您能说‘红烧牛肉面不是面’吗?那卖面的老板非得跟您急眼不可,说不定还会把您赶出去!”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比喻简直天才,忍不住又举了个例子:“再比如,‘高大的男人’,他首先是人,然后才是高大的。您能说‘高大的男人不是人’吗?这说不通嘛!‘白马’只是一个简称,全称就是‘白色的马’,本质还是马,怎么就不是马了呢?”
公孙龙显然没听过“红烧牛肉面”这种接地气的比喻,愣了片刻,脸上那从容的逻辑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纹。他皱着眉,试图把话题拉回他的专业领域:“此乃偷换概念!‘面’与‘马’岂可等同?‘修饰’之说,亦需界定‘修饰者’与‘被修饰者’的本质差异,不可一概而论……”
“界定啥呀界定!”马骥有点急了,他感觉再被公孙龙绕下去,自己真要疯了,“活在世上,总不能见着个东西,先下个定义,再辩半天它是不是这个东西吧?看见一只白色的马,大家都知道那是马,能骑,能拉车,这就够了!您非要把它拆开了、揉碎了,说颜色不是形状,所以它不是马,这除了把简单问题复杂化,让大家糊涂,有什么实际意义呢?逻辑是为了更好地理解世界,不是用来制造混乱的啊!”
最后这句话,马骥几乎是喊出来的。他实在是被这种极端的逻辑游戏给憋坏了,明明一眼就能看明白的事情,非要绕来绕去,累不累啊!
公孙龙被他这通毫无“逻辑”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反驳给噎住了。他钻研逻辑悖论多年,遇到的对手要么跟他辩“名实”,要么跟他论“概念”,从没有人用“红烧牛肉面”和“骑上去能跑”来反驳他!这……这简直是胡搅蛮缠!是对逻辑学的侮辱!
他气得脸色发白,手指着马骥,声音都有点发颤:“你……你……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你不懂逻辑!你这是对‘名实之辩’的亵渎!”
马骥也豁出去了,叉着腰(刚叉起来又赶紧放下,怕显得太粗鲁),语气带着点不服气:“我不是不懂逻辑!我是不懂您这种脱离老百姓生活、脱离实际的逻辑!您这是把简单的事情往复杂了说,不是真懂,是装懂!您这叫……叫形而上学!”(他无意中又扔出一个对方听不懂的现代哲学术语)
“形而上……”公孙龙彻底懵了。这又是什么新词?他研究逻辑多年,从未听过这个词,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周围已经悄悄聚拢了一些看热闹的学者,有穿儒服的,有穿墨服的,还有些中立的士人,听到马骥这番“高论”,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有人摇着头觉得他“胡言乱语”,也有人露出思索的表情,似乎在琢磨“红烧牛肉面”这个比喻到底有没有道理。
公孙龙看着马骥那副“我就是道理”的样子,又看了看周围人看热闹的眼神,自知再辩论下去也是对牛弹琴,只会气坏自己,还落个“跟个粗人计较”的名声。他愤愤地一甩袖子,丢下一句“哼!竖子不足与谋!”,转身大步离去,宽袍的下摆扫过青石板,带着一股“尔等凡夫俗子岂知吾道”的傲娇怒气,很快就消失在廊道尽头。
马骥看着他的背影,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虽然赢的方式有点“胜之不武”,但至少不用再被绕进逻辑死胡同里了。他摸了摸胸口,那里的挂坠刚才在他情绪激动地反驳时,似乎格外活跃,微微发烫,像是记录下了这场“逻辑”与“常识”的怪异碰撞,又像是在为他“赢了”而高兴。
“跟哲学家吵架真累……”马骥嘀咕着,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还是找吃的比较实在,吃饱了才有力气跟这些‘杠精’周旋。”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已经偏西,得赶紧找个地方弄点吃的,不然晚上就得饿肚子了。他沿着廊道继续往前走,心里琢磨:学宫这么大,总该有吃饭的地方吧?比如食堂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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