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在楚州码头停靠时,马骥正趴在船舷上看鱼。那群赶考的儒生拎着书箱匆匆下船,张文远路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膀:“马兄,楚州文风鼎盛,城西的开元寺常有雅集,你若无事,可去看看。” 马骥一听“雅集”,立刻来了精神——大唐的文人聚会,肯定比魏晋的竹林清谈热闹,说不定还能蹭点茶水点心。
他跟着人流往城西走,开元寺果然气派,朱红的山门,金黄的琉璃瓦,门口的石狮子威风凛凛。进了寺门,穿过大雄宝殿,后院有个临水的亭阁,名曰“观澜亭”,亭下是蜿蜒的小溪,亭内已聚集了十几位文人。他们或围坐在石桌旁品茗,茶盏是青瓷的,茶香袅袅;或凭栏远眺,指点着远处的运河;或铺开宣纸,手持狼毫,即兴挥毫,墨香混着檀香,飘得老远。
马骥缩在亭角的柱子后,不敢上前——这群文人穿着素雅的襕衫,头戴璞头,气质温文尔雅,跟他这穿着粗布短打(客栈掌柜给的旧衣服)的杂役格格不入。他竖着耳朵听他们吟诗作赋,一个白面书生刚吟完“运河千里接长天,帆影悠悠入楚烟”,立刻引来一片喝彩;另一个长须文人不甘示弱,随口吟出“寺外桃花开正好,亭前流水送流年”,更是让众人抚掌称赞。
“写得真好啊……”马骥心里嘀咕,他虽然不懂格律,却也觉得这些诗句意境悠远,比他瞎编的强多了。听着听着,他忽然想起后世“雁塔题名”的传说——科举及第的进士会在大雁塔上题名,那是何等的荣光。他摸了摸胸口的挂坠,挂坠微微发热,像是在鼓励他做点什么。
“要是我也能留下点痕迹,说不定千百年后被人挖出来,还能当成‘穿越者文物’呢!”虚荣心涌上心头,马骥开始四处打量——亭阁的红漆柱子上,已经刻着不少前人的诗句,比如“正德三年,某某于此一游”“观运河有感,赋诗一首”,字迹有好有坏,却都透着“到此一游”的得意。
他瞅准一根柱子的背面,那里比较隐蔽,没人注意。他偷偷捡起一块尖锐的小石子(亭边散落的,像是工匠修桥剩下的),刚想刻“马骥到此一游”,又觉得太俗——跟这些文人的诗句比起来,简直像狗爬。他抓耳挠腮,努力回想脑子里的唐诗,可翻来覆去只有“床前明月光”“锄禾日当午”,这些太家喻户晓,万一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岂不是露馅?
“算了,自己编!”马骥咬咬牙,清了清嗓子,假装看溪水,然后拉长语调,朗声道:“啊!大运河啊长又长!船来船往真繁忙!考上进士美名扬!不如回家卖薯糖!”
“噗——”亭子里瞬间安静,一个正在喝茶的文人没忍住,茶水喷了出来;刚才吟诗作赋的白面书生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折扇“啪”地掉在地上;长须文人皱着眉,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马骥,带着惊愕、鄙夷,还有几分看猴戏的趣味。
“此……此乃何诗?”长须文人先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嫌弃,“格律全无,俚俗不堪,简直玷污了这观澜亭!”
白面书生捡起折扇,忍俊不禁:“‘卖薯糖’?兄台倒是……别出心裁,只是这‘诗’,怕是连街头巷尾的童谣都不如。”
其他文人也纷纷摇头,有人小声议论:“哪里来的粗人,竟敢在此处乱嚎?”“怕是来捣乱的吧,掌柜的怎么没拦住?”
马骥老脸一红,梗着脖子强辩:“诸位不懂!这叫‘后现代解构主义’!就是要打破你们那套死板的格律,追求真情实感!你们写的那些之乎者也,老百姓听得懂吗?能当饭吃吗?我这诗,通俗易懂,朗朗上口,才是真正的‘大众文学’!”
他这话一出,文人们更不屑了。长须文人冷笑一声:“俗不可耐!文学之道,在于意境,在于风骨,岂容你这般亵渎?你若喜欢俚俗,大可去街头跟小贩吆喝,莫要在此污染视听!” 说着,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快走快走,别耽误我等雅集。”
马骥讪讪地退到亭外,心里又气又恼——不就是编了首破诗吗?至于这么看不起人?他看着亭内文人重新铺开宣纸,挥毫泼墨,笔走龙蛇,写出来的字或遒劲有力,或飘逸洒脱,确实比他那“狗爬字”强百倍。他不服气,在亭外找了张被丢弃的废纸,捡起地上的断笔,蘸了点别人泼洒的墨汁,想写自己的名字。
结果毛笔在他手里比锄头还沉,笔尖不听使唤,“马”字写得像条歪歪扭扭的蛇,“骥”字更惨,右边的“冀”写得像一堆乱草。马骥看着自己的“大作”,终于认清了现实——他确实不是搞文艺的料,还是安心当个吃瓜群众吧。
他摸了摸胸口的挂坠,刚才文人吟出“运河千里接长天”时,挂坠微微发热,像吸收了诗句里的文采;可他自己瞎编时,挂坠毫无反应;等他写“狗爬字”时,挂坠甚至传来一丝凉意,像是在嫌弃他“丢人现眼”。马骥苦笑:“连你也嫌我俗啊?行吧,以后再也不瞎凑热闹了。”
他转身离开开元寺,心里想:“文艺圈果然不好混,还是劈柴挑水适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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