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
赵清璇刚刚才舒展开的身体，本能地想要蜷缩起来，那是一种源自骨髓的应激反应。
大皇子赵泰已经控制了京城，所谓的“钦差”，只可能是来斩草除根的屠刀。
周辰的手掌按在她的肩头，掌心的热度透过薄薄的中衣渗进皮肤，强行止住了她的战栗。
他没有丝毫慌乱，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他慢条斯理地拾起散落在床边的衣带，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他将衣带系在她的腰间，手指灵活地打了一个结，随后抬手，替她理顺了鬓角凌乱的发丝。
“怕什么。”
周辰的声音平稳有力，像是定海神针，瞬间压住了满屋的惊惶。
“这里是盘龙山庄，不是京城的金銮殿。”
赵清璇抬头看他。男人的脸庞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轮廓分明，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对皇权的敬畏，只有一种令人心安的、近乎狂妄的笃定。
“可是……那是钦差……”她声音发颤。
“钦差又如何？”
周辰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额头。他在她光洁的眉心重重落下的一吻，与其说是安抚，不如说是宣誓主权的烙印。
“记住了。”
他直视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刚才那一刻起，你就是我周辰的女人。只要我还在，别说是钦差，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动不了你一根头发。”
这句话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比她听过的所有圣旨都要有分量。
赵清璇怔怔地看着他，眼眶温热。心中的恐惧奇迹般地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被一棵参天大树遮风挡雨的踏实感。
周辰直起身，抓起挂在屏风上的外袍披在身上，大步向外走去。
“我去会会这位‘贵客’。”
……
议事厅内，气氛肃杀。
黑狼卫手按刀柄，目光如狼般盯着站在厅堂中央的那个人。
那人并未穿着官服，而是一身破旧的灰布长衫，身形佝偻，满面风霜。他背上背着一个长条形的包裹，鞋底磨穿了，脚踝上全是干涸的血痂。
这副模样，怎么看都像是个逃难的老乞丐，哪里有半点钦差的威仪。
周辰迈步走入厅内，大马金刀地在主位坐下。
“就是你，自称钦差？”
老者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虽然布满疲惫，但那双眼睛却浑浊中透着精光。他没有因为周辰的年轻和傲慢而动怒，反而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周辰一番，目光中带着审视。
“咱家，的确是钦差。”
老者的声音尖细而沙哑，带着一种皇宫大内特有的阴柔。
温心怡和穆青寒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这是个太监。
“你是宫里的人？”周辰手指敲击着扶手。
“大内总管，海大富。”老者也不隐瞒，直接报出了名号，“奉先皇遗命，特来寻找长乐公主。”
先皇遗命！
这四个字一出，厅内空气瞬间凝固。
周辰眯起眼睛：“先皇？你是说，老皇帝已经……”
“崩了。”海大富眼中闪过悲戚，随即双膝跪地，解下背上的包裹，双手高举过头顶，“奸王赵泰弑父杀兄，窃据神器！咱家拼死带着先皇遗诏和调兵虎符逃出京城，一路南下寻找公主，只为保住大乾最后一点正统血脉！”
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周辰。
“咱家这一路听闻盘龙山大捷，知道周庄主乃是当世豪杰，更听说……公主殿下就在庄上！”
“周庄主！这遗诏与虎符，乃是先皇留给公主的最后底牌！持此虎符，可号令天下勤王之师！咱家今日，便将这大乾的江山社稷，托付给庄主了！”
说罢，他重重叩首，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响亮。
周辰没有立刻去接。
他看着那个包裹。
那不仅仅是两件死物，那是大义，是名分，是通往天下最高权力的入场券。
有了它，他就再也不是占山为王的草寇，而是奉旨讨逆的义军统帅！他手中的刀，将不再是为了生存而挥，而是为了这万里江山而斩！
温心怡的手有些发抖，她看向周辰，眼中既有激动也有担忧。这是一场豪赌，赢了便是九五之尊，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周辰站起身，走到海大富面前。
他伸手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包裹，解开系带。
明黄色的卷轴，静静地躺在里面。旁边，是一枚雕刻着猛虎下山图样的玄铁兵符，触手冰凉，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和历史的厚重感。
“好。”
周辰只说了一个字。
他转身，将虎符紧紧攥在手中。
……
残阳如血。
盘龙山庄的最高处，周辰负手而立。
晚风呼啸，吹得他身后的黑色披风猎猎作响。
赵清璇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她换上了一身素净的长裙，却难掩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只是现在的她，眼中少了几分傲慢，多了几分属于女人的柔顺与依赖。
她看着那个背影。
就在刚才，她已经知道了海大富带来的东西。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大乾的命运，都已经彻底交到了这个男人的手里。
周辰没有回头，他的目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崇山峻岭，望向北方那片被阴云笼罩的天空。
那是京城的方向。
是风暴的中心，也是权力的巅峰。
“怕吗？”周辰突然开口。
赵清璇走到他身侧，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那只攥着虎符的大手。
“不怕。”
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
“你是我的男人。你去哪，我就去哪。你要这天下，我便陪你……去夺这天下。”
周辰反手握住她的手，嘴角扬起一抹狂傲的弧度。
他看着脚下这片已经初具规模的基业，看着远处正在操练的精锐黑狼卫，看着田间地头安居乐业的百姓。
这只是一个开始。
小小的青州，已经装不下这头即将腾飞的巨龙。
“第二卷的棋，下完了。”
周辰深吸一口气，胸腔中激荡着吞吐天地的豪情。
“接下来……”
“该去会会这天下的英雄了。”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后融为一体。
在那血色的残阳下，一面绣着黑色狼头的战旗，在风中疯狂舞动，发出的声音如同战鼓擂动，又如同巨兽的咆哮。
乱世的大幕，这才刚刚拉开。
真正的霸主之路，就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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