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挂在议事厅墙壁上的青州府舆图,在周辰眼中已经不再是一张羊皮纸,而是一头待宰的肥硕公牛。
公牛的头颅是坚固的青州府城,那里有高耸的城墙、三千守军和数万民壮。若是硬啃,即便盘龙山现在装备精良,也会崩掉几颗牙。这不是周辰想要的战争,他要的不是惨胜,而是完胜。
既然头颅太硬,那就先剁掉它的四肢,放干它的血。
“平阳、安陵、长河。”
周辰手中的炭笔在舆图上重重画了三个红圈,这三个县城呈品字形拱卫着青州府,是青州的粮仓,也是它的触角。
“这就是我们的第一口肉。”
炭笔丢在桌案上,滚落两圈。
“大哥,俺觉得憋屈。”
铁牛穿着那一身沉重的板甲,却没有戴头盔,光秃秃的脑袋上蒸腾着热气。他指着中间那个最大的黑点——青州府,“咱们现在有炮,有甲,还有那一炸一大片的黑火药,为啥不直接干翻那个姓刘的狗官?还要去打这几个穷乡僻壤?”
这不仅是铁牛的疑问,也是在场不少黑狼卫百夫长的想法。他们经过三个月的魔鬼训练,心气极高,恨不得直接把青州府衙踩在脚下。
周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穆青寒。
“穆统领,你来告诉这头蛮牛,为什么。”
穆青寒上前一步,手中的指挥棒点在平阳县的位置:“青州府城墙高三丈,护城河宽五丈。若是强攻,即便有炸药包,我们也需要付出至少五百人的伤亡。而一旦战事胶着,平阳、安陵、长河三县的驻军就会从背后包抄。到时候,我们就被夹在中间,成了饺子馅。”
他顿了顿,指挥棒在三个红圈上划出一道弧线:“但反过来,如果我们先以雷霆之势拿下这三县,青州府就成了一座孤岛。没了粮草补给,没了外围屏障,城里那帮养尊处优的老爷们,只会即使吓破胆。”
“农村包围城市。”
周辰吐出这个超越时代的战略名词,目光冷冽,“我们要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剥开青州府的防御。等到最后直面刘成时,我要让他发现,自己除了那座孤城,一无所有。”
战略既定,多说无益。
入夜,月黑风高。
这支蛰伏了三个月的虎狼之师,悄无声息地滑入了茫茫夜色。
为了保证行军的隐蔽性,所有马匹都衔枚裹蹄,士兵们的甲叶之间塞满了麻布,防止摩擦发出声响。就连那五十名身穿重甲的铁浮屠,也由几辆特制的马车拉载,人甲分离,到了战场再行穿戴。
队伍在山道上蜿蜒前行,没有火把,只有微弱的星光照亮脚下的路。
周辰骑在马上,感受着夜风的凉意。
这种静默行军最考验部队的纪律。若是三个月前,这群土匪出身的士兵早就因为走夜路摔跤而骂娘了,但现在,整支队伍除了脚步声和呼吸声,听不到任何杂音。
这就是穆青寒练出来的兵。令行禁止,如臂使指。
“报——”
一名负责前探的斥候如同幽灵般从路边的草丛中钻出,单膝跪在周辰马前,压低声音:“前方三里便是平阳县。城门已闭,城楼上有四个守卫,两个在睡觉,两个在喝酒。吊桥已起,但护城河水浅,可以直接蹚过去。”
“意料之中。”
周辰勒住缰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穆青寒,“看来这几个月的示弱很有效果。平阳县令大概觉得我们还在山上挖野菜。”
平阳县,青州府的西大门,也是着名的产粮大县。平日里驻军只有三百,且多是老弱病残。在他们眼里,盘龙山这群穷寇就算要抢,也是去抢小村庄,绝不敢来碰县城这种硬骨头。
大军在距离县城一里的树林中停下。
周辰翻身下马,借着树影的掩护,举起手中的“千里眼”——那支刚组装好的单筒望远镜。
镜头里,平阳县的城墙显得有些斑驳。城楼上挂着的灯笼昏黄摇曳,两个守卫正靠在垛口上划拳,完全没有意识到死神已经站在了门口。
“凌素。”周辰轻声唤道。
“在。”
凌素背着一个特制的皮箱,里面装着各种型号的火药包和引信。
“这次不用炸药包。”周辰摇了摇头,“太吵。我要的是无声无息地接管。”
他转头看向穆青寒:“特战小队准备好了吗?”
“时刻准备着。”
穆青寒一挥手,十名身穿紧身黑衣、背负追魂弩的黑狼卫精锐无声上前。他们脸上涂着黑炭,只有眼白在夜色中闪动。
“三里地,潜行过去。先用弩干掉城楼上的哨兵,然后用飞虎爪登城,从里面打开城门。”
周辰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安排晚饭,“记住,不要弄出动静。我要明日天亮时,平阳县令醒来,发现床头站着的是我们的人。”
“是。”
十名特战队员如同融化在阴影里的墨水,瞬间消失在草丛中。
铁牛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手里提着混铁棍,却只能干看着:“大哥,那俺呢?俺这身板甲都还没穿热乎呢,就不让俺砸两下?”
“别急。”
周辰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平阳只是开胃菜。后面还有两座县城,等青州府反应过来派兵增援的时候,有你砸烂他们脑壳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树林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两千多双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城楼。
约莫过了两刻钟。
城楼上那两盏摇曳的灯笼突然熄灭了一盏。紧接着,另一盏也诡异地灭了。
没有惨叫,没有锣声。
一切都在无声中结束。
片刻后,那扇紧闭了数十年的厚重城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缓缓向内打开。
一道火折子在城门口亮起,那是安全的信号。
周辰翻身上马,拔出横刀,刀尖指向洞开的城门。
“入城。”
没有呐喊,没有冲锋。这支黑色的洪流就这样顺着城门涌入,像水银泻地般迅速控制了街道、府衙、粮仓。
直到一名黑狼卫粗暴地踹开县衙后院的大门,将还在小妾被窝里做美梦的平阳县令从床上提溜起来时,这位县太爷还迷迷糊糊地以为是手下再跟他开玩笑。
“混账东西!扰了本官的好梦,该当何罪……”
县令骂骂咧咧地睁开眼,却看到一把寒光凛冽的横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持刀的黑狼卫面无表情,眼神如同看着一头死猪。
“县令大人,该醒醒了。”
周辰大步跨入卧房,靴子踩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俯视着这位瑟瑟发抖的父母官,脸上露出一抹核善的微笑。
“你的平阳县,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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