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一只银勺砸在描金的瓷碗里,溅起几滴清澈见底的米汤。
楚王赵淳看着面前这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还有碟子里那几根腌得发黑的咸菜,肥硕的脸皮剧烈抽搐起来。
“肉呢?”
赵淳把勺子一扔,声音因为愤怒而变了调,“本王早膳要吃的鹿茸羹呢?还有昨天说的红烧蹄髈,都去哪了?”
管家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声音带着哭腔:“王爷,买不着啊……现在的市价,一斤猪肉要五贯宝钞,还得是有门路才能抢到。咱们府上的银子……都被吴王殿下借去造战船了,剩下的宝钞……不经花啊。”
“借?那是抢!”
赵淳气得一脚踹翻了桌子,稀粥洒了一地。
他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却还是觉得冷。屋里的炭盆早就熄了,如今江南的煤价比金子还贵,全被江北的周辰掐断了货源,只有赵渊的军营里还有存货。
“赵渊那个王八蛋!”
赵淳咬牙切齿,在屋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咯吱作响,“他说大家是盟友,有福同享。结果呢?他拿着我们的银子去扩充他的水师,吃香的喝辣的,让本王在这里喝稀粥、挨冻?”
“王爷慎言,隔墙有耳啊。”管家吓得脸色煞白。
“怕什么?本王都要饿死了!”
就在这时,门房匆匆跑来,手里捧着一张烫金的名刺。
“王爷,府外有个自称‘聚宝斋’的大掌柜求见。他说……他手里有王爷急需的东西。”
“聚宝斋?”赵淳眯起肿胀的眼睛,“那是江北的皇商吧?怎么混进来的?不见!把他抓起来送给赵渊!”
“他说……他带来了两车上好的无烟煤,还有十只风干的野山羊。”
赵淳的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
到了嘴边的“抓人”二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让他进来。走后门。”
……
片刻后,楚王府密室。
温心怡一身锦衣商贾打扮,手里摇着把折扇,笑吟吟地看着狼吞虎咽的楚王。
桌上摆着一只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旁边的炭盆里,无烟煤烧得正旺,驱散了满室的寒意。
赵淳啃完最后一块骨头,抹了一把嘴上的油,这才有空打量眼前的“掌柜”。
“你是周辰的人。”
赵淳虽然胖,但不是傻子。这种时候能把物资运进金陵,除了江北那位,没人有这本事。
“草民只是个生意人。”
温心怡合上折扇,从袖中掏出一本账册,推到赵淳面前,“陛下托我给王爷带个话。这本账册,是吴王赵渊这两个月从各大藩王手里‘借’走的银两明细,以及……他用来收买王爷手下将领的开销。”
“你说什么?”
赵淳一把抓过账册,翻看了几页,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上面清清楚楚地记着,赵渊不仅吞了他的银子,还暗中花重金贿赂了他麾下的两个副将。
“吴王殿下的算盘打得很精。”
温心怡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语气悠然,“借着抗周的名义,削弱诸王的实力。等周军退了,这江南……怕是就只有一个吴国,没有楚国了。”
“砰!”
赵淳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乱跳。
“我就知道!这老狗没安好心!”赵淳眼珠子通红,满脸横肉都在抖动,“他这是想吞并我!拿我的钱养他的兵,最后还要杀我的人!”
“王爷息怒。”
温心怡放下茶杯,声音压低了几分,“陛下说了,大周不杀降将,更不杀皇族。只要王爷肯弃暗投明……您依然是楚王,这江南的赋税,陛下许您留三成。”
“三成?”
赵淳的呼吸粗重起来。
比起赵渊的生吞活剥,周辰开出的条件简直是活菩萨。
“我凭什么信你?”赵淳死死盯着温心怡。
“就凭这车煤,这只羊。”
温心怡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还有……赵渊今晚要在‘阅江楼’宴请诸王,名为商议军情,实为逼捐。王爷若是不信,今晚且看他怎么说。”
……
入夜,阅江楼。
这座金陵城最高的酒楼,此刻灯火辉煌。
赵渊坐在主位上,身后站着全副武装的亲兵。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和他身上的铠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诸位王兄王弟。”
赵渊举起酒杯,目光扫过在座的七位藩王,“江北的贼军虽然退了,但贼心不死。如今水师正在打造新式战船,急需银两。孤算了一下,还差两百万两。”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了赵淳身上。
“楚王兄,听说你府上还藏着一批前朝的古董?不如拿出来变卖了,充作军资吧。”
大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其他几位王爷都低着头,装作没听见。这时候谁出头谁倒霉。
赵淳捏着酒杯的手在发抖。
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愤怒。
他想起了温心怡给他的那本账册,想起了早上喝的那碗稀粥,又看了看赵渊桌上的整只烧鹅。
“赵渊。”
赵淳并没有叫“吴王”,而是直呼其名。他缓缓站起身,肥硕的身躯在烛光下投下一大片阴影。
“我的古董卖了,你的呢?”
赵淳指着赵渊腰间那块价值连城的玉佩,“你这一身行头,少说也值几万两吧?你让我们毁家纾难,自己却在这里大鱼大肉?你拿我们的银子去收买我们的部将,这笔账怎么算?”
“放肆!”
赵渊脸色一变,猛地拍桌,“赵淳!你喝多了!这是为了大局!为了保住祖宗的基业!”
“保你娘的基业!”
赵淳彻底爆发了,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哗啦!
盘碗碎了一地。
“你的基业是基业,我们的命就不是命?老子不干了!这破联盟,谁爱待谁待!”
赵淳转身就走,根本不顾周围亲兵拔刀的威胁。
“让他走!”
赵渊阴沉着脸,制止了想要动手的亲兵,“现在杀了他,其他王爷会寒心。等打退了周辰,孤再慢慢收拾这头蠢猪。”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头“蠢猪”,已经把栅栏咬开了一个缺口。
……
深夜,楚王府后门。
一辆没有任何标记的马车悄悄驶入。
赵淳坐在书房里,看着去而复返的温心怡,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拍在桌上。
“这是采石矶南岸的水寨令符。”
赵淳的声音有些疲惫,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里的守将是我的心腹。明晚子时,他会把战船调开,留出一条水道。”
“王爷英明。”
温心怡收起令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告诉周辰。”
赵淳瘫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别忘了他的承诺。我要我的王位,还要……每天都有肉吃。”
“如您所愿。”
温心怡行了一礼,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江北,中军大帐。
周辰借着烛火,看着手里那块沉甸甸的令符,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的。”
他抬起头,看向帐外漆黑的夜空。
“传令凌素。”
周辰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铁甲船的锅炉,可以预热了。”
“明晚子时,我们去采石矶,给赵渊送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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